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
就在林昊离开张龙祥办公室的第三天,一条帖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某知名足球论坛的“泰山队专区”。
楼主Id是一串乱码,帖子标题也很惊悚:《独家猛料!某L姓主帅即将登陆英伦?泰山队恐迎巨变!》
一开始,这帖子被当成了那种为了博流量的营销号垃圾文。
“哪来的疯狗乱咬?刚赢了申花就开始唱衰?”
“L姓?李霄鹏?李铁?哦后者还在里面呢。你是说林昊?别逗了,林导是泰山队的魂,怎么可能走。”
“又是哪个经纪人放出来的假消息吧,这都2025年了,能不能整点新鲜的。”
然而,事情的发酵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当天晚上,一家以报道转会新闻着称的德国媒体突然在推特上发布了一则简讯:“SpVgg Greuther Furth is closely monitoring the situation of chinese manager Lin hao. Initial contact has been made.”(菲尔特俱乐部正在密切关注中国教练林昊的情况,已进行初步接触。)
紧接着,沙特那边的一位着名体育记者也在社交媒体上爆料,称利雅得青年准备了一份“无法拒绝”的合同,目标直指一位来自东方的神秘教头。
两个消息源一交叉,再加上国内几个消息灵通的大V转发确认,“林昊合同即将到期”这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事实,瞬间被摆上了台面。
这下,炸锅了。
济南的各大球迷群里,原本还在讨论怎么购买第二回合主场球票的球迷们,话题瞬间变了。
“我就说怎么一直没官宣续约!原来是要旅欧了啊!”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要是林导走了,咱这刚起步的体系不得散架啊?”
“凭什么走啊?泰山队给他这么大支持,要啥买啥,这时候走不是白眼狼吗?”
“楼上的你有病吧?人往高处走,去欧洲那是咱们的光荣,怎么就白眼狼了?”
舆论的风暴甚至刮到了黄河基地的训练场上。
上午的恢复性训练,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
平时嘻嘻哈哈的抢圈环节,今天大家都很沉默,只有球鞋摩擦草皮的声音。
郑泽彦这个刚来的新人,一边拉伸一边偷偷瞄着不远处拿着战术板的林昊。
“文能,”郑泽彦凑到谢文能身边,压低了声音,“网上的新闻你看了吗?林导真要走?”
谢文能瞪了他一眼:“别瞎打听。林导在哪我们就怎么踢,这事儿轮不到我们操心。”
嘴上这么说,谢文能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他是林昊一手提拔上来的,要是林昊走了,新来的教练还会这么信任他吗?还会允许他在右路那么自由地发挥吗?
这种不安像病毒一样在年轻球员中间蔓延。
安萨和乌格里尼奇虽然看不懂中文论坛,但通过翻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用德语嘀咕着,表情严肃。
“都干什么呢!腿断了还是没吃饭!”
一声暴喝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王大雷站在球门前,把手套狠狠摔在地上。
他这把年纪了,又是队长,有些话必须得他说。
“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像什么样子?啊?”王大雷大步走到场中央,目光扫视着这群小字辈,“天塌了吗?还是地陷了?下一场亚冠不踢了?是不是觉得客场赢了申花两个就稳了?”
郑铮也走了过来,默默地站在王大雷身边。
他不用说话,光是往那一站,那股老队长的威严就让人不敢造次。
“林导在一天,就是我们的主教练一天。”郑铮也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林昊的支持,“我们的任务是踢球,其他的,那是俱乐部高层的事。谁要是再在训练场上嚼舌根,别怪我不讲情面。”
场面暂时是被镇住了。
但王大雷和郑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他们太了解林昊了。
以前遇到这种传闻,林昊肯定会在训练前开个玩笑把这事儿揭过去。
比如说什么“我要是去沙特肯定把你们打包卖过去挖石油”之类的。
但这两天,林昊异常沉默。
他照常安排训练,照常纠正动作,但那种距离感,那是装不出来的。
他似乎在刻意回避在这个话题上的任何表态。
训练结束后,更衣室里。
林昊推门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偷偷看着他。
林昊仿佛没感觉到这种异样的气氛,径直走到战术板前,把今天训练的防守站位图擦掉。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散会。”
说完,转身就走。
这反常的举动,让大家心里的那块石头悬得更高了。
晚上,黄河基地的职员公寓里。
林昊推门而入。屋里漆黑一片,但他连抬手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在医院里浸泡了大半宿带回来的味道,混杂着白天训练场上的汗味,在狭窄的玄关里显得有些刺鼻。
他把那件深色的风衣随手扔在一边,风衣口袋里,几张皱巴巴的单据露出一角,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林昊拖着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整个人直挺挺地倒进了沙发里。
茶几上放着一碗早就坨了的泡面,那是出门前泡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那是苏青发来的一连串微信。
「新闻我看见了。我也查了一下菲尔特和利雅得那边的消息源,是真的。」
「你怎么想的?」
「如果你想去欧洲,我觉得是个好机会。虽然私心不想让你走这么远,但那是你的梦想。」
「回个话行吗?哪怕发个表情包也行。」
「大雷刚才私下问我知不知道内情,我说我不知道。林昊,你到底在搞什么?」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林昊费力地举起手机,眯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现在的局势很微妙,续约谈判的博弈、外界的猜测、苏青的焦急……这一堆事情像乱麻一样缠绕着他。
他的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想要打几个字解释,哪怕只是告诉她“别担心”,或者“我很累”。
但他实在太累了。
手机从指间滑落,顺着胸口滑到了沙发上。
在意识彻底断片之前,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念头不是合同,也不是战术,而是明天早起还得去那一头送早饭……
几秒钟后,沉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