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如墨般晕染了整个天空,只余下一轮清辉脉脉的弯月,和几颗疏疏朗朗的星子。月光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漫过窗台,流淌在卧室柔软的地毯上,也温柔地勾勒出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身影的轮廓。
苏念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身舒适的浅色纯棉睡衣,侧身躺在宽大的床上。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戒指的金属环带着与她体温相近的暖意,光滑的切面在朦胧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泽。下午与林薇她们相聚的欢声笑语,筹备婚礼的种种细节,像一场温馨的电影,仍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让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身旁的床垫微微下陷,带着清冽沐浴露香气和淡淡书卷气的体温靠近。陆时砚处理完学校发来的最后几封工作邮件,轻轻躺下,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他的掌心贴着她薄薄睡衣下的后背,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稳稳地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像大提琴的低鸣。
苏念闻声转过身,将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鼻尖撒娇般地蹭了蹭他线条分明的下巴,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软糯:“在想婚礼当天的事呀。下午薇薇跟我说,她联系好了气球装饰公司,说到时候要在仪式区的空中飘满透明的氦气球,阳光照下来会有彩虹一样的光晕。她还打算在花园那几棵老槐树上挂满暖白色的小串灯,等天色暗下来,星星点点地亮起来,就像把天上的星河搬到了地上,肯定美得不像话。”
“嗯,你喜欢就好。”陆时砚低头,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她的额发上,“今天园艺师傅特意过来修剪花枝,说我们再耐心等上半个月,花园里那些绣球花苞就会进入盛花期。他保证,到我们婚礼那天,整个院子都会开满你最喜欢的、那种蓝紫粉白渐变的花球,远远看去,像落了一地柔软的云霞。”
“真的吗?那太好了!”苏念的眼睛在黑暗中倏地亮了起来,像落进了星子,她兴奋地收紧手臂,更紧地抱住他的胳膊,仿佛这样才能表达内心的雀跃,“我还跟婚庆团队提了个想法,想在宾客签到台那里,放一个特别的相框,里面就摆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张照片。就是你坐在花园长椅上看书,我冒冒失失跑过去问路的那次。虽然……虽然我那时候眼神不好,居然把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当成了别墅的管家,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好丢脸啊。”
陆时砚闻言,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紧密相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共振。“不丢人,”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纵容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我还要感谢那次美丽的‘误会’,让我比原定计划更早、也更深刻地记住了你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仔细描摹着那天的画面,眼底在月色下流淌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那天的阳光确实很好,暖暖的,却不灼人。你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布连衣裙,跑过来的时候,初夏的风正好吹起你的裙摆和鬓边的碎发,你说话语速很快,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焦急,又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鸟,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我原本平静得近乎单调的世界。”
苏念被他描述得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前的睡衣布料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别形容得那么仔细嘛……那时候我不止认错人,心里还在偷偷吐槽,想着这家的‘管家’气质怎么这么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比我在杂志上见过的那些所谓的精英才俊还要矜贵有范儿。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是又莽撞又眼拙。”
“可我偏偏就喜欢你的这份莽撞和‘眼拙’。”陆时砚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撒娇的猫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的鲜活、直白,甚至偶尔的小迷糊,都像一束毫无预兆、却足够强烈的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了我有些过于沉闷规整的生活。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人生轨迹,无非是看书、备课、做研究,周而复始,平静如水。是你让我发现,原来日子还可以过得这样热闹,这样充满意想不到的甜。”
这番坦诚而深情的话语,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淌过苏念的心田,让她整颗心都变得软绵绵的。她抬起头,在朦胧的月光中努力分辨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轮廓,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描绘他挺拔的鼻梁和微薄的唇形,声音轻得像梦呓:“陆先生,其实说实话,我那时候虽然闹了笑话,但心里也觉得你很特别。明明只是穿着再简单不过的浅灰色家居服,坐在自家花园里,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沉静温润的气场。就算我当时那么冒失地把你当成了工作人员,你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或者恼怒,反而很好脾气地顺着我的话,给我指了路。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管家’先生,脾气真好,修养真高。”
“哦?这么说,那时候就对我有好感了?”陆时砚微微挑眉,即使光线昏暗,苏念也能感觉到他眼底掠过的那一丝带着狡黠和了然的浅笑。
“才不是呢!”苏念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急忙小声反驳,脸颊温度飙升,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窘迫,“那时候顶多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很有礼貌而已。是后来……后来慢慢接触多了,才发现你不仅人好,还特别细心,特别温柔,懂得又多,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若蚊蚋,带着羞怯的甜蜜,“反正,就是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到再也看不到别人的程度。”
陆时砚看着她这难得流露出的娇羞模样,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更密实地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瓣,印下一个轻柔而绵长的吻,不像白天那样带着克制的浅尝辄止,而是在这静谧的私密空间里,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一吻结束,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呼吸微促,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也一样。从最初觉得你有趣、充满好奇,到后来不知不觉地被你吸引、开始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再到如今,彻底沉溺其中,再也离不开你。念念,你早就稳稳地住进了我这里,”他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跳动的位置,“安营扎寨,再也挪不开了。”
掌心下传来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一声声,敲击着她的掌心,也敲在她的心尖上。苏念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为她而动的鲜活生命证据,眼眶微微湿润。
月光比之前更亮了一些,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一条狭长而明亮的光带,清晰地照亮了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温柔。房间里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交织的呼吸声,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存在感极强的、同步加快的心跳声,共同编织成一曲名为幸福的夜曲。
“对了,”苏念忽然想起下午被林薇勾起的好奇心,仰起脸看他,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你偷偷给我准备的新婚礼物,现在总能透漏一点点了吧?到底是什么呀?薇薇好奇得抓心挠肝的,连带着我也心痒痒的。”
陆时砚眼底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守口如瓶:“说了要留到婚礼当天,自然要遵守承诺。现在告诉你,惊喜就没了。”他看着女孩瞬间有些垮下来的小脸,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鼻尖,语气带着安抚和保证,“放心,一定是你喜欢的,我保证。”
“好吧……”苏念虽然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也带着点小得意说,“其实,我也偷偷给你准备了礼物,我也要等到婚礼那天再给你,到时候看谁的惊喜更大!”
“好,我很期待。”陆时砚低笑,大手宠溺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像在安抚一个充满期待的孩子,“时间真的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婚纱店最后试穿一次改好的主婚纱,你得养足精神,做最漂亮的新娘。”
“嗯!”苏念用力点头,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陆时砚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儿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和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令人心安的体温。他并没有立刻睡着,只是借着越来越亮的月光,低头凝视着苏念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乎正做着香甜的美梦。他的眼底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一种名为“笃定”的情绪。
他在心里默默地、再次地承诺:我的念念,一定要给你一个完美无憾的婚礼,一个此生最难忘的惊喜。我要让你在未来的每一天都确信,嫁给我,是你这一生做出的,最正确、最幸福的决定。
窗外的月华愈发皎洁清澈,如水般浸润着万物。室内的空气里,弥漫着彼此熟悉的、安心的气息,交织着一种名为“家”的温暖缱绻。他们相拥而眠,呼吸渐渐同步,或许在各自的梦境里,都已然携手走进了那繁花似锦、充满光明和温暖的未来。那些精心筹备的仪式细节,那些藏在心底的深情告白,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之间与日俱增、细水长流的爱意,静静地等待着婚礼钟声庄严敲响的那一刻,将这份历经日常沉淀的温柔与挚爱,推向一个崭新而永恒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