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透过陆家别墅那扇宽大的落地窗,慵懒地斜铺进来。光线在铺着红白格纹棉质桌布的餐桌上跳跃,将桌上那只盛满清水的玻璃碗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甜暖的香气,像是阳光烤透了家具,又混合了某种即将出炉的甜点的味道。
苏念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外面系着同色系的棉麻围裙,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沥干水分的草莓一颗颗码放在白色的骨瓷果盘里。草莓鲜红欲滴,沾着晶莹的水珠,衬得她忙碌的手指愈发白皙。许是刚才偷尝了一口打发的奶油,一点俏皮的白色恰好点在她的鼻尖,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在厨房里找到了宝藏的、心满意足的小松鼠。
“慢点,别摔着。”一道温和的声线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陆时砚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些许书卷的清冽气息,手里那本看到一半的经济学着作还没放下,人却被厨房里这细碎的动静全然吸引了。
苏念闻声转过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顺手拈起盘中最大最红的那颗草莓,递到他唇边:“你来得正好,尝尝看,甜不甜?薇薇和时宇哥说好下午要过来的,我打算做个草莓蛋糕当下午茶甜点。”
陆时砚顺从地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草莓。饱满的果实在齿间迸裂,清甜的汁水瞬间充盈口腔,一直甜到了心底。他看着眼前女孩亮晶晶的眼眸,那里盛满了纯粹的快乐和一点点等待夸奖的期待,心头一软,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鼻尖上的那点奶油痕迹,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嗯,很甜。我们念念越来越能干了。”
“那当然!”苏念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咪,“以后我不仅要当一名优秀的活动策划师,还要努力晋升为陆教授的专属厨娘,保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她话音未落,清脆的门铃声响了起来。苏念眼睛一亮,像是被上紧了发条,迅速解下围裙往门口小跑过去:“肯定是他们到了!”
门开了,果然看见林薇拎着一个设计精巧的蛋糕盒,亲昵地挽着陆时宇的胳膊站在门外。林薇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扬声打招呼:“念念,时砚哥,我们没有迟到吧?”
“快进来,快进来!”苏念侧身让客人进门,目光落在那个蛋糕盒上,略带惊喜地说,“你还带了蛋糕呀?我也正准备做草莓蛋糕呢。”
“这有什么冲突的?”林薇笑着弯腰换鞋,动作娴熟得像回自己家,“甜点嘛,多多益善,多一份甜就多一份快乐!”她走进客厅,目光四下环顾,只见屋内窗明几净,沙发上随意搭着柔软的针织盖毯,茶几上摆着盛放的淡紫色绣球花,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忍不住调侃道,“啧啧,这屋子布置得,烟火气里透着温馨,温馨里又藏着雅致,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念念的杰作,充满了爱的魔法。”
陆时宇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几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红酒,对迎上来的陆时砚笑道:“哥,知道你不好别的,就带了点儿我收藏的酒,年份不错,晚上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陆时砚接过酒,唇角难得地扬起一抹轻松的弧度:“有心了。先坐,我刚煮了水,去泡茶。”
客厅里,苏念和林薇立刻凑到一处,头挨着头,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即将到来的婚礼细节。林薇拿起茶几上几张手绘的请柬样本,看着上面用彩色铅笔细心描绘的、略显稚拙却充满生机的绣球花图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念念,你这绣球花画得真是……独具匠心,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充满了灵魂画手的风采。”
“不许笑话我!”苏念脸颊飞起两朵红云,作势要轻捶她,“我对着时砚哥找来的图样描了好久呢!你看反面,这字是时砚哥写的,是不是特别好看,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好看,特别好看,”林薇收敛了玩笑,认真点头,凑近苏念耳边,压低声音说,“说真的,我以前还总担心我小叔那个性子,沉闷得像口古井,会委屈了你这个活泼好动的。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他对你是真的上了心,你看他看你那眼神……”
苏念心里像被暖流浸泡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陆时砚正背对着她们,站在料理台前,慢条斯理地用茶壶冲泡着茶叶。午后的阳光给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那些平日里显得过于清冷的动作,此刻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对了,”林薇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个用丝带系好的小巧礼盒,递给苏念,“喏,给你的,婚前小礼物,现在打开看看。”
苏念好奇地解开丝带,打开盒子。黑色丝绒衬垫上,安静地躺着一条珍珠项链。珍珠颗颗圆润,泛着温莹柔和的光泽,项链的搭扣处,别出心裁地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清澈剔透的蓝宝石,在光线下闪烁着含蓄而璀璨的光芒。
“哇,太漂亮了!”苏念轻声赞叹,指尖轻轻抚过微凉的珍珠,“薇薇,谢谢你,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林薇笑道,“婚礼当天配你的婚纱,一定特别出彩,显得又典雅又贵气。”
这时,陆时砚端着泡好的茶走过来,看到苏念手中的项链,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很精致的项链,眼光很好,很适合念念。”
“那当然,我挑礼物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林薇不无得意地扬眉,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向陆时砚,“时砚哥,别光说我们呀,你给念念准备的新婚礼物是什么宝贝?快拿出来先让我们饱饱眼福呗?”
陆时砚从容地将茶杯放在每人面前,语气平淡却不容商量:“秘密。等到婚礼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切,还搞得这么神秘。”林薇撇撇嘴,又把目标转向身旁的陆时宇,“那你呢?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总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吧?”
陆时宇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早就准备好了,放在车后备箱了,待会儿下去就给你拿,保证让你满意。”
四人围坐在客厅,喝着清香的茶,漫无边际地闲聊。陆时宇看着对面气质愈发温润平和的兄长,忍不住开口调侃:“哥,说真的,你最近这变化可真是不小。以前回来,不是待在书房就是坐在书房,整个人跟长在书里似的。现在倒好,居然会陪着念念在厨房忙活,还一起商量请柬、挑选花材,简直像换了个人。”
陆时砚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身旁的苏念身上,那眼神像是春水融冰,带着能溺毙人的温柔:“遇见对的人,做一些从前觉得琐碎的事,也会变成享受。因为值得。”
这简单却分量极重的三个字,让苏念的心尖猛地一颤,脸颊更红了,心底却像打翻了蜜罐。她悄悄在茶几下方伸出手,握住了陆时砚微凉的手指。陆时砚立刻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覆在掌心,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迅速传递开来,仿佛有细碎的星光,悄无声息地在心湖深处竞相绽放,漾开一圈圈幸福的涟漪。
说说笑笑间,日头渐渐西斜,窗外的天空被染上了温暖的橘色调。陆时砚起身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苏念也自然地跟进去帮忙。不算特别宽敞的厨房里,两人默契地分工协作,陆时砚负责处理需要刀工的食材,苏念则在一旁洗菜、准备调料。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夹杂着轻快的笑声,锅铲碰撞的声音也成了温馨交响曲的一部分。
林薇和陆时宇坐在客厅,能清晰地看到厨房里那两道和谐忙碌的身影。林薇用手肘碰了碰陆时宇,压低声音感慨:“说真的,到现在我都觉得有点梦幻。我小叔哎,那个以前除了学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人,居然真的被念念‘改造’成功了。你看他现在,洗手作羹汤,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我以前真以为他这辈子要和那些厚厚的学术文献相伴到老了。”
陆时宇揽住她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这就叫一物降一物,缘分到了,什么都挡不住。哥他是内敛,不善于表达,但他对念念是真心实意的。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个活泼热情,一个沉稳包容,正好互补,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幸福。”
晚餐时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陆时砚的厨艺显然又精进了,糖醋排骨色泽红亮诱人,清蒸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鲜嫩,可乐鸡翅散发着甜咸交织的浓郁香气,还有几道清爽的时蔬,无一不是苏念偏爱的口味。林薇夹起一块排骨品尝,连连称赞:“时砚哥,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以后念念可有口福了,我看米其林大厨也不过如此吧?”
苏念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心满意足地送入口中,眯着眼睛咀嚼,像只被喂饱了的猫咪,声音含糊却满是骄傲:“那当然,我家陆先生可是无所不能的!”
陆时砚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满足神情,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细心地将一大块清蒸鱼肚腩部位的肉夹到她碗里,并仔细地将细小的鱼刺剔除干净,轻声叮嘱:“慢点吃,喜欢也别急,小心噎着。”
餐桌上气氛热烈,大家一边享用美食,一边从婚礼的流程安排,聊到婚后可能的旅行计划,又畅想起未来更长远的生活图景,欢声笑语几乎要溢满整个房间。陆时宇给陆时砚和自己都斟了半杯红酒,举起酒杯:“哥,嫂子,这杯酒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未来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开心美满。”
陆时砚郑重地端起酒杯,与陆时宇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眸,目光深深地望进苏念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声音低沉而清晰:“谢谢。更要谢谢念念,是她走进了我的生活,让我原本按部就班、有些单调的世界,变得如此鲜活生动,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色彩。”
苏念迎着他专注而深情的目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撞着心扉,鼻尖微微发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她赶忙端起自己盛着果汁的杯子,笑容灿烂地望向陆时砚:“陆先生,以后漫长的日子,就请你多多指教啦!”
晚餐过后,苏念献宝似的端出了自己精心制作的草莓蛋糕。圆形的蛋糕体上,覆盖着均匀的淡粉色奶油,顶部用新鲜的红草莓和几片翠绿的薄荷叶做装饰,显得清新又诱人。林薇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奶油轻盈绵密,蛋糕胚松软湿润,草莓的酸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嗯!好吃!念念,你这手艺可以开甜品店了!”
“好吃就多吃点,”苏念笑着,给陆时砚也切了大大的一块,带着一丝小紧张观察着他的表情,“尝尝看,糖量我减了一些,应该不会太甜腻吧?”
陆时砚尝了一口,那恰到好处的甜意在味蕾上缓缓化开,如同他们之间细水长流却又深刻入骨的感情。他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眼底映着灯光的女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感激命运奇妙的安排,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更感激她的勇敢和温暖,像一束毫无预兆的光,照进他原本井然有序却略显清冷的世界,带来了色彩、声音和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暖。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浓稠,窗外的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林薇和陆时宇起身告辞。苏念和陆时砚将他们送到门口,彼此又笑着说了些祝福和叮嘱的话,才目送着他们的车子尾灯缓缓消失在道路的拐角。
关上门,回到骤然安静下来的客厅。苏念放松地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光,轻轻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饱足后的慵懒和愉悦:“今天真的好开心啊。”
陆时砚走过去,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低低应了一声:“嗯,我也是。”
他低下头,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额间:“念念,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家可以是这样温暖的,生活里可以有这么多平凡却动人的瞬间。”
苏念在他怀里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也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衬衫衣领,声音温柔而坚定:“陆先生,不用谢。以后啊,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日子,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迎接每一个清晨,送走每一个黄昏,平平淡淡,却安安稳稳地走过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年。”
陆时砚没有再多言,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她。苏念安心地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乐章。
窗外的夜色温柔静谧,室内的灯光暖黄如蜜,空气中依旧隐约浮动着草莓蛋糕的甜香,混合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交织成一种名为“家”的独特味道。这一刻,没有惊天动地的海誓山盟,只有相拥的体温和交织的呼吸,诉说着细水长流的承诺与对未来的无限笃定。他们心中都清晰地知道,那场象征着新开始的婚礼钟声即将敲响,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而绵长的幸福岁月,其实,才刚刚拉开帷幕,前方尚有无数温暖的日常等着他们共同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