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光,并非明亮,而是一种吞噬一切色彩与存在的“无”。
当林妙可燃烧所有,以身化寂,撞入祖魔邪骸胸膛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席卷一切的冲击波。
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万物终结的**寂静**,以那碰撞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祖魔邪骸。
它那坚不可摧、蕴含着数百年积累的漆黑骸骨,在接触到那灰色寂灭之光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构成骨骼的、被高度凝练的归墟魔气,不是被击散,而是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火焰,从分子层面开始**分解、消散、归于寂无**。
“不——!这不可能!吾乃林天罡!吾乃归墟之主!”邪骸发出凄厉无比的灵魂尖啸,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疯狂。它眼眶中的幽绿魂火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试图调动滔天魔气抵抗,试图将那灰色的火焰逼出体外。
但寂灭之力,乃是《寂灭心经》的终极奥义,是林天罡为防自身彻底堕落而留下的、针对自身魔性的最终手段。此刻由身负正统传承、且决意赴死的嫡系后代引爆,其威力远超想象!
灰色的纹路如同死亡的藤蔓,以林妙可撞击点为中心,在漆黑的骸骨上急速蔓延。所过之处,骸骨不再是漆黑如玉,而是失去所有光泽,化为惨淡的灰白,随后如同风化了千万年般,寸寸碎裂、剥落,化作最原始的飞灰,湮灭在虚空之中。
那庞大的、令人窒息的魔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衰减。
“吾之宏图……万载基业……”邪骸的咆哮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最终彻底被那蔓延的灰色寂静所吞没。
轰隆……
最终,那具庞大的漆黑骸骨,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崩解,化作一团不断膨胀、又不断向内坍缩湮灭的灰色尘埃云,最终,连那尘埃云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于世间。
只有一缕极其精纯、却失去了所有意志的归墟本源之气,以及一点微弱的、属于林天罡最本初的清明真灵,在寂灭之力的余波中一闪而逝,似乎被送向了某个不可知的归宿。
祖魔邪骸,陨落!
与此同时,那灰色的寂灭之光也笼罩了林妙可。
她的身躯在光芒中变得透明,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那尊镇狱法相对她微微颔首,随即与她一同,化作了这终结一切的光。
……
寂静持续了数息。
随后,现实的声音才重新回归。
天空中的双月异象,因为核心能量源(邪骸与古井激荡)的消失,开始缓缓消退,血月与影月逐渐分离,色泽恢复正常。笼罩清水村的浓郁煞气与怨念,失去了主导,开始无序地飘散。
古井井口,那黑色的漩涡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幽深的井口,偶尔有细微的残余煞气飘出,但那股连接着归墟的恐怖吸力已不复存在。井壁上的裂纹依旧,但深处的古老封印光网,似乎因为源头魔物的湮灭,而暂时稳定了下来。
啪嗒。
半空中,一道微弱的白光坠落在地,那是林素云的灵体。邪骸的消亡,切断了对她的强制吸引和压制。她恢复了之前半透明的状态,蜷缩在地上,周身狂暴的怨气消散了大半,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怔怔地望着邪骸和林妙可消失的地方,脸上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解脱,有茫然,也有一丝……深藏的悲伤。
“咳咳……”远处,张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胸口剧痛,肋骨不知断了几根,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灰色光芒消散的中心。
“妙可!林妙可!”
那里,空无一物。
没有林妙可,没有邪骸,甚至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片异常“干净”的空地,仿佛那里的一切,包括物质和能量,都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不……不会的……”张扬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进地面的泥土中,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悲伤而剧烈颤抖着,虎目之中,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他亲眼看着她冲上去,看着她化作光,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失去了那个倔强、理性却又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同伴。
……
更远处,黑煞尊者呆立当场,如同泥塑木雕。
他最大的依仗,他以为能借助其力量登临巅峰的“老祖”,就在他眼前,被一个筑基期的小辈,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毁灭了!他的野心,他的图谋,他付出的一切,都随着那灰色光芒的消散而化为泡影。
“完了……全完了……”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周身强大的气息迅速萎靡下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剩余的几名黑煞教高手,见势不妙,早已作鸟兽散。
清水村,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是这死寂中,不再有之前的诡异与压迫,只剩下大战后的荒凉与悲伤。
张扬的呜咽声,林素云灵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以及远处村庄废墟中偶尔传来的残垣断壁滑落的声响,构成了这终结之章的最后余韵。
林妙可以最决绝的方式,终结了祖魔,终结了林家的诅咒,也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那片林妙可消失的、“干净”的空地上方,无人察觉的虚空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翠绿光芒,如同沉睡的种子,在绝对的“寂无”之后,悄然萌发了一线。
寂灭的尽头,会是新生吗?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