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的母体海洋,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包裹。
没有混沌,没有黑暗,也没有撕裂般的痛楚。林妙可感觉自己被固定在了某个“基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一种细微却坚实的**连接感**,从她的意识核心向下蔓延,如同植物的根须,扎入了某种冰冷而坚实的“土壤”——那是古井深处,古老封印光网散发出的残余能量,混合着寂灭后沉淀的纯粹“无”之气息。
她缓缓“睁开”了内在之眼。
看到的,不再是识海的混沌,也不是灵魂深处的黑暗碎片。她看到的,是一个极其**微观**的世界。
她“看到”自己成了一株孱弱的、半透明的嫩芽。两片灰玉般的子叶微微舒展,内部翠绿的光华如同血液般缓慢流淌。她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极其稀薄的水汽、残存的阴煞之气,以及那偶尔渗透下来的一缕太阴精华。这些能量,正被她那如同发丝般纤细的根须和叶片,缓慢而持续地吸收着。
这种吸收,并非主动的修炼,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有一丝微弱的能量融入她的灵体(如果这嫩芽算是她的新灵体的话),滋养着那点核心意识,也让那两片子叶的色泽,似乎微不可查地凝实了一丁点。
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按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到拥有自主行动能力,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
但林妙可心中却没有丝毫气馁,反而充满了庆幸与新奇。
她还“活着”,以这种不可思议的形态。她能够清晰地思考,能够感知到外界(虽然范围极其有限),这就足够了。相比于在寂灭混沌中漫无目的的飘荡,这种拥有“身体”、拥有“根基”的感觉,实在好太多了。
她开始尝试适应这个新的形态。
她无法移动,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像以前那样运转《寂灭心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专注地进行这种本能的“呼吸”,尝试去优化这个过程。
她发现,当她将意识集中在叶片上,努力去“渴望”那缕太阴精华时,叶片对太阴精华的吸收效率,似乎会提升极其微小的一丝。当她将意识沉入根须,去“排斥”那些对她而言如同杂质的阴煞之气时,根须对阴煞之气的吸收就会减少。
有效!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证明她并非完全被动!她可以通过意识,来微调这具新“身体”的能量摄取!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她不再焦躁,沉下心来,如同一个刚刚学会控制自己手指的婴儿,开始一遍遍地练习这种微观层面的操控,努力提升着这具灵植之躯的成长效率。
……
就在林妙可于井底悄然重生的同时,清水村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开始涌动。
**七日后的黄昏,古井旁。**
两名穿着某特殊部门制服的人员,正在井口周围安装最新的能量监测设备。
“头儿,数据显示,井下的能量辐射水平比三天前又下降了百分之十五,已经接近安全阈值了。”年轻的研究员看着手持终端上的数据,汇报道。
被称作“头儿”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眉头紧锁,他并没有看数据,而是蹲在井边,伸手感受着从井口吹出的、带着凉意的风。
“能量水平是下降了,但这感觉……不对。”他沉声道,眼神锐利,“太‘干净’了,干净得有点诡异。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把这里所有的‘杂质’都抽空了一样。”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大战留下的狼藉:“那场战斗的级别远超我们的预估。根据幸存者(指张扬)和现场能量残留分析,至少涉及金丹层面,甚至可能更高。这种存在陨落或者消失,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但现在,除了这些物理破坏,能量层面几乎是一片空白,这不正常。”
年轻研究员似懂非懂:“也许是某种我们未知的净化机制?”
“也许吧。”中年男子不置可否,他走到古井边,探头向下望去,幽深的井底一片黑暗,“但我更相信我的直觉。这口井,还有秘密。通知下去,监测等级维持一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井口百米范围内,尤其是……月圆之夜。”
“是!”
……
**千里之外,一座隐秘的道观静室。**
一名身穿玄色道袍、面容古朴的老者(并非墨渊)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面前的法坛上,一枚古朴的龟甲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清水村……因果线断了?”他掐指推算,眉头越皱越紧,“林天罡的那条线……彻底消失了?不是隐匿,是……湮灭?何人能有如此手段?”
他沉吟片刻,取出一枚传讯玉符,神识沉入其中:
“关注清水村林氏后续,重点排查所有与‘寂灭’、‘终结’道韵相关之人。林天罡虽灭,但其牵扯的归墟之秘,未必就此终结。”
……
**某处阴暗的密室。**
一个声音在阴影中响起,带着一丝狂热与贪婪:
“确定了吗?林天罡的骸骨……真的消失了?”
另一个声音恭敬回答:“确定了,尊者。现场残留的寂灭道韵做不得假,那种层级的湮灭,骸骨不可能存留。而且,根据我们安插在有关部门的内线回报,古井下的能量反应近乎归零。”
“归零?呵呵……”阴影中的声音低笑起来,“那不是归零,那是被更强大的力量‘覆盖’了。林天罡完了,但他守护的秘密,他连接的那个‘地方’,还在。没有了这个看守者,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您的意思是?”
“想办法拿到林氏一族最新的血脉样本,尤其是那个叫林妙可的女孩的直系亲属!林天罡死了,但林家的血脉,依然是打开那扇门最可能的‘钥匙’!”
“是!”
……
井底,嫩芽依旧在缓慢生长,对外界因她而起的暗流,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因为冥冥之中,她那属于乩童的、对危机隐隐预知的灵觉,在这具新生的灵植之躯上,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复苏了。
她感觉到,风雨,并未远去。
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