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三方对峙,气氛凝重如铁。
沈孤寒一句“我的道,自有我来走”,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天枢子清矍的面容上,那抹温润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淡漠与威严。他并未动怒,只是看着沈孤寒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小友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混沌之力,岂是儿戏?若失控暴走,为祸之烈,犹胜幽冥。巡天司职责所在,不容此等隐患流落在外。”
他话语中的“隐患”二字,已然将沈孤寒视作了需要管控的对象。
另一侧,紫袍幽冥使发出桀桀怪笑,兜帽下的幽火跳动,充满了幸灾乐祸与恶意:“天枢子老儿,何必假惺惺?你们巡天司觊觎这混沌之种,怕也不比我们幽冥殿少吧?不过是披着一张正道的皮罢了!小子,看到了吧,这世间所谓正道,也不过是一群伪君子!不如投入我幽冥殿,力量为尊,岂不快哉?”
他趁机挑拨,试图搅乱局面,浑水摸鱼。
林啸风、点苍、烈焰等人则屏息凝神,不敢插话。无论是巡天司还是幽冥殿,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此刻他们只盼两虎相争,能得渔翁之利。
沈孤寒立于原地,周身灰蒙剑气流转不息,将那两股无形的压力抵在外围。他脸色虽因硬接“幽冥寂灭波”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没有丝毫动摇。他心中清明,无论是幽冥殿的赤裸恶意,还是巡天司的冠冕堂皇,其本质皆是觊觎他的力量,欲将其掌控。他沈孤寒,岂是任人摆布之辈?
沐宁持剑护在苏婉清身前,剑心通明,感知着场中每一丝气机的变化。她深知,此刻局势危如累卵,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爆全场。巡天司与幽冥殿相互忌惮,暂时形成了脆弱的平衡,但这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苏婉清紧抿着唇,净魂之光内敛,全力运转《云梦圣灵诀》,试图更快地掌握新得的力量。她知道,自己的实力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绝不能成为拖累。同时,她也在暗中尝试与远处的万象源树沟通,希冀能在关键时刻引动一丝助力。
“巡天司行事,还轮不到幽冥殿的邪魔指手画脚。”天枢子淡淡瞥了紫袍幽冥使一眼,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重新落回沈孤寒身上,“小友,老夫再问最后一次,是否愿随我回巡天司,接受监管与引导?”
随着他的话语,其身后那几名巡天司修士气息隐隐联动,一股浩然正大的场域缓缓张开,与幽冥殿的森然鬼域、沈孤寒的混沌剑域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无形的压力倍增。
紫袍幽冥使也阴恻恻地笑道:“小子,若落入巡天司手中,抽魂炼魄,研究你那混沌本源,怕是比死还难受!不如与本使合作,杀了这群伪君子,传承与混沌之种,你我或可共享?”他话语充满蛊惑,同时暗中示意手下蓄势待发。
面对双方近乎最后通牒般的逼迫,沈孤寒脑中念头飞转。硬拼,绝无胜算。无论是天枢子还是紫袍幽冥使,实力都远超于他,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唯有……祸水东引,制造混乱,方有一线生机!
他眼神陡然一厉,并非看向天枢子或紫袍幽冥使,而是猛地射向一旁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林啸风等人,声音如同寒冰炸裂:“林老狗!还有点苍、烈焰的余孽!方才围攻之‘恩’,沈某此刻便还给你们!”
话音未落,他竟完全无视了天枢子与紫袍幽冥使的威胁,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灰色闪电,混沌剑域收缩附着于拳锋之上,一式蕴含着磅礴镇压之意的“镇岳”,携带着滔天杀机,直轰林啸风等人所在的区域!
这一下变起仓促,谁也没料到沈孤寒在两大强敌环伺之下,竟敢率先动手,而且目标选择了相对较弱的林啸风一伙!
“小辈敢尔!”林啸风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沈孤寒如此疯狂,急忙挥动裂风长刀,斩出漫天风刃迎击。点苍、烈焰的元婴修士也仓促间各施手段防御。
“轰隆!”
灰色拳罡与众多攻击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能量风暴!沈孤寒这含怒一击,威力惊人,竟将林啸风等人联手布下的防御打得摇摇欲坠,修为稍弱的几人更是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而沈孤寒在发出这一击后,根本不去看结果,身形借着反震之力,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同时口中大喝:“姐姐!婉清!走!”
他选择的突围方向,并非任意一方,而是那片不断扭曲的混沌壁垒!那里空间最为薄弱,也是之前天枢子等人撕开裂缝出现的地方!
“想跑?”天枢子眉头一皱,他虽不愿与幽冥殿死斗,但更不可能放任混沌之种离开。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金色剑罡后发先至,斩向沈孤寒的后心!
几乎同时,紫袍幽冥使也冷哼一声:“留下吧!”袖袍中飞出一道漆黑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向苏婉清,显然打着即使抓不住沈孤寒,也要拿下圣女传承者的主意。
“你们的对手是我!”沐宁清叱一声,剑光暴涨,竟同时分化两道璀璨剑虹,一道迎向天枢子的金色剑罡,一道斩向那幽冥锁链!她深知实力差距,此刻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将剑心通明催发到极致,力求为沈孤寒和苏婉清争取那刹那的机会!
“叮!”“锵!”
剑罡与锁链分别与沐宁的剑虹碰撞,爆发出刺目光芒与金铁交鸣之声。沐宁娇躯剧震,脸色一白,嘴角溢出鲜血,但她硬生生凭借精妙绝伦的剑术与决死意志,将这两道攻击阻了一阻!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阻!
沈孤寒已然冲到混沌壁垒之前,混沌剑域全力爆发,灰蒙剑气如同钻头般狠狠刺入那扭曲的光晕之中!
“给我开!”
他怒吼一声,将刚刚炼化那一丝归墟法则所得的感悟,以及从古国本源中获得的部分空间知识,尽数融入这一“钻”之中!混沌之力本就蕴含空间特性,此刻被他以独特方式引动,那坚固的空间壁垒竟真的被他强行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裂缝!
“进去!”沈孤寒反手一拍,一股柔和的混沌之气包裹住紧随其后的苏婉清,将她率先送入裂缝之中。
“姐姐!”他转头急喝。
沐宁见状,毫不犹豫地舍弃防御,身形化作一道剑光,冲向裂缝。天枢子与紫袍幽冥使的攻击余波追袭而至,在她后背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她咬紧牙关,速度不减,瞬间没入裂缝!
“哪里走!”天枢子与紫袍幽冥使几乎同时怒喝,身形暴起,冲向裂缝。他们岂能甘心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触及裂缝的瞬间,沈孤寒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非但没有立刻进入裂缝,反而将体内残余的混沌之力,连同那枚被封印的“归墟源石”散发出的一丝极其隐晦的寂灭气息,猛地注入裂缝边缘!
“爆!”
他低喝一声,身形如同游鱼般滑入裂缝!
下一刻,那本就极不稳定的裂缝,因这股蕴含着混沌与寂灭两种极端力量的冲击,轰然爆炸!
“轰——!!!”
恐怖的空间风暴席卷而出,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利刃,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天枢子与紫袍幽冥使猝不及防,虽及时撑起护体罡气,也被这近距离的空间爆炸震得气血翻腾,不得不暂避锋芒,后退数步。
待得风暴稍息,那裂缝已然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更加混乱、布满细碎空间裂痕的混沌区域。
“该死!”紫袍幽冥使气得浑身黑气翻滚,兜帽下的幽火几欲喷薄而出。他没想到沈孤寒如此果决狠辣,竟敢引爆空间裂缝,宁可自身承受巨大风险,也要阻挡他们的追击。
天枢子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望着那片逐渐平复的空间乱流,眼神阴沉。沈孤寒的棘手程度,远超他的预估。不仅天赋卓绝,心性更是果决狠厉,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混沌之种流落在外,未来必成心腹大患。
“搜!他们定然还未远遁!封锁云梦大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天枢子冷声下令,巡天司众人立刻领命,四散开来,各施手段探查。
幽冥殿众人也同样行动起来,紫袍幽冥使更是取出一面幽光闪烁的罗盘,试图追踪那丝微弱的堕落气息(源自归墟源石)或者混沌波动。
林啸风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叫苦。他们不仅没能拿下沈孤寒,反而彻底得罪了巡天司和幽冥殿,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处境尴尬。
……
且说沈孤寒三人。
在引爆空间裂缝的瞬间,沈孤寒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从身后传来,同时自身也因强行催动力量而经脉剧痛。他死死护住灵台清明,混沌剑域收缩到极致,包裹着三人,在混乱的空间通道中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无比。
“噗通!”
三人只觉得周身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刺骨的冰寒袭来!他们竟从半空中跌落,坠入了一条湍急冰冷的河流之中!
河水汹涌,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沈孤寒立刻稳住身形,一手抓住气息虚浮的沐宁,一手揽住苏婉清,奋力向岸边游去。
好不容易爬上岸边,三人皆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沐宁后背伤势被冰冷的河水一激,更是痛得她闷哼一声,脸色苍白。
沈孤寒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幽深的峡谷,两侧峭壁高耸,林木葱郁,那条湍急的河流从峡谷中穿过,奔流向未知的远方。空气中的灵气虽然依旧带着云梦大泽特有的湿润,却远比祖地核心稀薄,也感受不到那浓郁的古老气息与堕落之力。
“我们……出来了?”苏婉清运转功力,蒸干衣物,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确定。
沈孤寒仔细感应了片刻,点了点头:“嗯,此地已远离祖地核心,甚至可能已经不在那片核心区域的空间范围之内。”他引爆空间裂缝,虽然冒险,却也成功扰乱了坐标,将他们随机传送到了云梦大泽的另外一处。
他看向沐宁,眉头微蹙:“姐姐,你的伤……”
“无妨,皮肉之伤,调理几日便好。”沐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撑得住,但苍白的脸色显示她伤势不轻。
沈孤寒不再多言,取出疗伤丹药递给沐宁,又看向苏婉清:“婉清,你感觉如何?”
苏婉清运转了一下功法,轻声道:“传承之力已初步稳固,只是方才接连动用,消耗颇大。”
沈孤寒颔首,目光再次扫过这处隐蔽的峡谷:“此地暂且安全,我们先寻一处地方疗伤恢复,再从长计议。”
他深知,经此一役,他们算是彻底进入了巡天司和幽冥殿的视线。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提升实力,消化此次所得,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三人寻了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凹陷处,稍作布置,便开始了紧张的疗伤与修炼。
沈孤寒盘膝而坐,意识沉入丹田。混沌幽昙静静悬浮,三片花瓣虚影似乎更加凝实,尤其是炼化了那一丝归墟法则后,幽昙的色泽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他开始梳理从古国核心本源中获得的海量知识,尤其是关于混沌之道的阐述与运用,这对完善他的《孤星秘典》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他也分出一缕神念,时刻警惕着外界的动静。
苏婉清则全力运转《云梦圣灵诀》,巩固元婴初期的境界,熟悉各种圣女秘法,尝试着更深层次地与体内的净魂之体融合。她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沐宁服下丹药,运转天剑阁心法,修复着后背的伤势,同时也在回味着之前与强者交锋的感悟,锤炼剑心。
峡谷之外,云梦大泽依旧迷雾重重,暗流汹涌。而在这暂时的避风港内,三人争分夺秒,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风雨的来临。
暂避锋芒,非是畏惧,而是为了更凌厉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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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