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陈默的手还放在琴弦上，第一个音还没弹出来。他的手指很烫，骨头里的火在身体里乱窜，好像要把他的手烧坏。阿渔紧紧贴着他，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但她抓着他衣服的手突然用力。
“左边。”她小声说，“三个人，快到了。”
陈默没回头。他知道那些人已经跳过裂谷，脚步越来越近。魔宗的人从四面围上来，黑影一片，最近的离他不到五步。
小狼趴在地上，前腿一直在抖。它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妖族少年挡在它前面，刀对着外面，手臂上的血顺着刀流下来。
苏弦倒在地上，脸朝下，一只手还抓着断掉的琴弦。那把骨琴发出暗红的光，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咬坏了。
陈默低头看脚下的地。地上有几道裂缝，下面好像有东西在拉他的脚。不能再待下去了，再晚一点，连站都站不住。
他松开琴弦，把琴轻轻推开。
“不弹了？”妖族少年问。
“来不及了。”陈默答。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骨头里的火从指缝喷出来。焚天骨狱还在撑着，但火焰变了颜色——从灰色变成黑色，边上有点暗红。这是力气快用完的信号。
他不再犹豫。
用力一脚踩进地上的裂缝。
轰！
整个荒原猛地一震。沙石飞起来半人高，靠近的两个魔宗高手直接被震倒。后面的人乱成一团，有人撞到前面的，兵器叮当响个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大地被撕开。尘土扬起一条线，快速靠近。
一头大兽冲在最前面，四只蹄子落地像打雷。它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都穿着兽皮，拿着重武器。
是妖尊来了。
它冲得很快，直扑魔宗包围圈的侧面。巨斧一扫，两个守卫当场被切成两半。它大吼一声，尾巴甩出去，又砸飞三个人。
缺口打开了。
陈默立刻转身。“走！”
他一手抓起小狼的后颈，甩到肩上；另一只手抓住阿渔的手，确认她没松。妖族少年跟在后面，刀光一闪，砍中扑来的敌人脖子，那人捂着喉咙倒下。
他们朝缺口跑去。
可魔宗反应也快。剩下的人马上调头，一部分去堵缺口，一部分追他们。
三个敌人从旁边杀出，直扑陈默背后。
风声响起，他已经没时间回头。左手抽出铁链，反手横扫。铁链接着剑匣砸中一人膝盖，那人跪倒，被他一脚踢进裂谷。
另外两人逼近。
陈默右脚一蹬，转了个身，铁链绕一圈护住后背。他看到其中一人举起短矛，准备扔。
阿渔突然张嘴。
一道银白色的气喷出去，速度快得看不见，一下子冻住了短矛头。冰迅速蔓延，转眼封住了那人的整条手臂。第二口气接着喷出，打中胸口。
砰！
那人飞出去，撞上岩壁，不动了。
最后一个刚举起刀，小狼就从陈默肩上跳下，带伤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喉咙。那人抽了几下，倒地死了。
路通了。
陈默不停。重新背起小狼，拉着阿渔继续跑。妖族少年在最后，边跑边回头看，见又有三人追来，立刻扔出两枚飞镖，逼得对方躲开。
前面，妖尊和援军会合了。他们守住缺口，不让敌人合围。一个妖族强者跑过来接应，手里拿着带钩的绳子，扔向陈默。
陈默一把抓住，把绳子绑在阿渔腰上。那人一拉，把她拽进了安全的地方。
接着是小狼。
轮到陈默时，他正要跳，脚下一紧。
低头一看，一条黑色的触须从裂缝里钻出来，缠住了他的脚踝。那东西又滑又冷，越收越紧，想把他拖进地底。
他猛踢一脚，骨头里的火炸开，触须断了一截，可马上又长出两条，缠得更死。
“陈默！”阿渔喊。
他咬牙，左手铁链猛地抽出，甩向地面。链头勾住一块石头，双手用力一拉，整个人跳起来。
就在跳起的瞬间，触须断了。
他落地滚了两圈，被妖族少年扶住。
“进来了。”那人低声说。
所有人都脱险了。
后面的魔宗高手想追，被妖尊带着人拦住。斧头闪动，血溅黄沙。三个妖族战士死了，但也换来了逃跑的时间。
陈默靠着岩石坐下，喘个不停。全身骨头像被压碎一样疼。焚天骨狱的火已经灭了，皮肤上有烧焦的痕迹，还冒着烟。
阿渔趴在他身边，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口龙息耗尽了她的力气，现在连抬手都难。但她还是伸手摸了摸陈默的手背，确认他还活着。
小狼躺在岩缝边，伤口又裂开了，血染红了毛。眼睛半闭，耳朵偶尔动一下，还在警觉。
妖族少年走过去看苏弦。他把人翻过来，发现嘴唇发紫，呼吸很弱。骨琴放在旁边，三根弦全断了，琴身上全是裂纹。
“他还活着。”少年说，“但撑不了多久。”
陈默点头。他看向远方。
天边开始亮了。不是月光，是真正的早上的光。淡淡的金色洒在荒原上，沙地变成了浅黄色。一夜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妖族的人在外面守着，几个人站在洼地入口，盯着魔宗的方向。那边暂时安静，可能也在重新组织。
这里是个天然的洼地，三面是岩石，只有一个窄口进出。地上有一点点灵力流动，虽然很少，但比外面好。适合休息一会儿。
陈默脱下外衣，盖在阿渔身上。又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是阿渔之前给他的，说是能保命。
她咽下去，呼吸慢慢稳了。
他转头看苏弦。少年正在用布条包扎他的手，但血一直止不住。骨琴放在两人中间，裂纹还在慢慢变大。
“琴要坏了。”少年低声说。
陈默伸手碰了碰琴面。
突然，一股震动传到手上。
不是声音，是里面的东西在回应。
他立刻缩手。
琴安静了。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里面有东西和他有了感应。
他没说话，只是把琴轻轻放进苏弦怀里，让他抱着。
小狼这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陈默也看着它。
一人一狼对视着，谁也没说话，都知道对方没事。
妖族少年走到洼地边缘，望着外面。他说：“他们还会来。”
陈默没回答。
他看着天边的光。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天已经亮了。风吹进来，有点暖。
他靠在岩石上，闭上眼睛。
身体很痛，脑子却很清楚。
他们逃出来了。
不是靠琴，不是靠拼命打，是因为有人来了。
他想起妖尊冲过来的那一刻，像山塌下来，撞开了墙。
他睁开眼。
阿渔睡着了。小狼趴着不动。苏弦躺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妖族少年站在风口，手握着刀。
外面安静了。
但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眉骨上的疤。
那里，有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