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和阿渔贴着岩壁慢慢滑下来,动作很轻。沙地上有一层灰,风一吹就动,他们落地时没留下脚印。两人很快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和其他人会合。
苏弦靠在岩石上,呼吸比刚才更弱了。他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那三根断过的琴弦还在发光,但光不稳定,好像马上要灭。
“你不能再用神识了。”阿渔小声说,“刚才探查一次已经伤到根本。”
苏弦没说话。他把骨琴抱紧了些,手指碰了最细的那根弦。没有声音,但他自己能感觉到震动。
小狼走过来,前爪上的布又渗出血。它用鼻子蹭妖族少年的腿,让他开口。
少年压低声音:“我听清楚了。入口在西边偏殿的地砖下面,有符文封印。巡逻队每十二分钟来一次。他们提到‘第三层’,说里面的东西快没了。”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背后的剑匣垂下铁链,缠在他手臂上。眉角的疤有点发烫,像皮下有火。
“你能确定是同一个位置?”他问苏弦。
苏弦闭眼,手指再碰琴弦。这次他没深入,只让神识扫过地面。几秒后睁眼:“灵气断层的位置没变。地下三层有吸力,频率和骨戒一样。”
阿渔把手按在胸口。她感觉体内少了点气息,像被抽走了一段线,连向某个地方。她闭眼感应方向,睁眼时眼神变了。
“就在正下方。”她说,“不是整座塔,是偏殿这块。我的气息被拉下去了——他们在用它点灯。”
“引魂烛。”陈默重复了一遍。
大家都不说话了。
伏岭从高处跳下来,落在他们旁边。夜枭也过来,手里捏着一把灰粉。
“我们不能一起进去。”伏岭说,“人多容易被发现。那种阵法,踩错一步就会被吸进去。”
“我知道。”陈默说,“所以只派两个人。”
“你和谁?”夜枭问。
“我和阿渔。”
阿渔抬头看他。她想说什么,但陈默先开口:“你是源头。只有你能感应残息的位置。别人进去就是送死。”
她咬了下嘴唇,最后点头。
“外面怎么办?”妖族少年问。
陈默看向苏弦:“你留在高台。等我们破开地砖、禁制松动时,你就弹琴。不是攻击,是干扰。用你说的方法——三阴归墟诀。”
苏弦看着他:“你知道那是什么?”
“你说过一次。”陈默答,“音律共振,逆流拆阵。但必须准,差一点就会触发警报。”
“我来。”苏弦说,“只要你们给信号。”
“小狼和他。”陈默指妖族少年,“你们两个负责传信。看到巡逻队提前出动,或有人靠近偏殿,立刻示警。来回跑,别停下。”
小狼低声叫了一下,表示明白。
“伏岭、夜枭,带其他人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埋伏。”陈默继续说,“我们动手时,你们制造动静。不用真打,把守卫引开就行。”
伏岭皱眉:“万一他们不来?”
“他们会来。”陈默说,“我们一动地砖,阵法波动就会泄露。只要有人守,就会反应。”
夜枭问:“什么时候开始?”
“天黑透之后。”陈默说,“最后一班巡逻过去,我们有十分钟时间。够了。”
没人再说话。
阿渔坐下调息。耳后的鳞片有点烫,是龙息被抽的征兆。她把手放在腹部,慢慢引导剩下的气息运转。
小狼趴在她身边,眼睛盯着远处的偏殿。耳朵时不时动一下,听风里的声音。
妖族少年蹲在地上,用石头画出偏殿的样子。他标出巡逻路线,写下时间,反复记。
苏弦靠在岩壁上闭眼休息。手指在空中轻轻动,像在虚弹琴弦。他知道待会儿那一曲必须完美。错一个音,整个大阵就会炸。
陈默站在岩边,看着黑塔。
塔顶的人影还在那里。风不动,影也不动。他知道那不是真人,但压力是真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八枚骨戒戴在手指上,比平时热。它们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你真的要毁掉引魂烛?”阿渔忽然问。
陈默回头。
“如果那是飞升的关键,毁了它会不会出大事?”
“会。”陈默答,“但我不管。”
“可……”
“你是活人。”他打断她,“不是燃料,也不是祭品。他们想用你的命铺路,我就把这条路砸了。”
阿渔看着他,没再说话。
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风吹起沙子,打在岩台上。第一颗星不见了,天越来越暗。
伏岭开始分任务。六个妖族分成两组,一组去东边放烟,另一组去北边敲铃。每人都有遮息草,能藏住气息。
夜枭检查武器:一把短刀,三张爆裂符。他把符贴在腰带上,方便拿。
小狼站起来走了几步。前爪疼,但它能忍。它走到阿渔面前,轻轻蹭她的手。
她摸了摸它的头。
“我会小心。”她说。
陈默走回来,站到她旁边。他的手一直没离开剑柄。
“等会儿进去,你跟在我后面。”他说,“别往前冲,别单独行动。听到琴声就停下,等我确认安全再走。”
“我知道。”
“还有。”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立刻叫我。哪怕只是心里不安,也要说。”
她点头。
苏弦睁开眼:“我有个问题。”
“说。”
“如果锁魂阵真是邪尊设的,可能不止一道机关。表面破了,底下还可能有第二层,甚至第三层。”
陈默看着他。
“你是说,我们一进去,就已经中计?”
“有可能。”苏弦说,“但三阴归墟诀可以试。我先弹一段安魂曲,如果阵法里有隐藏结构,琴音反弹的频率会不一样。”
“你能听出来?”
“我能。”
“那就按计划。”陈默说,“你负责听。我们负责拆。”
他看看所有人:“最后一次确认。愿意留下的,往前一步。”
没人后退。
小狼走上前,站最前面。妖族少年跟上。伏岭、夜枭、苏弦……一个个走进光影里。
陈默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把剑匣往前拉了拉,铁链发出轻响。
“等天黑。”他说,“我们动手。”
风变大了。沙子打在脸上,有点疼。
阿渔闭眼调息,呼吸变得慢而深。耳后鳞片微微发亮,像在存力量。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它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七个人一队,正在换岗。
妖族少年一遍遍练潜行路线。他从岩缝钻出,贴地爬,再悄悄退回。一遍又一遍。
苏弦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他在心里默念曲谱,不敢漏一个音。
陈默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西侧偏殿。
他知道那里有陷阱。
他也知道,他们早就站在陷阱边上。
但他必须进去。
因为阿渔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消失。
每一刻都在变少。
他不能再等。
远处,最后一队巡逻走过偏殿门口。他们停下检查地砖,确认符文完好,然后离开。
脚步声远去。
陈默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看了阿渔一眼。
她睁眼,点头。
他握紧剑柄,铁链缠在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