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阿渔的手还在抖。她看着地上那道被拖过的痕迹,沙子很快就盖住了它。
陈默没动。他右手还抓着剑匣上的铁链,手指发白。刚才那一瞬间太安静了,像整个世界都被掐住了脖子。
苏弦靠在剑匣边,手指停在半空。最后一块调音玉裂开了一条缝。琴声断了,但他还在拨弦。血从指尖流出来,掉进沙子里,看不见了。
“它在听。”阿渔小声说。
陈默转头看她。她小腿上有红印,已经出血了,边缘发黑,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
他马上蹲下,左手压住伤口上面,右手点起骨火。火焰贴着她的皮肤烧过去。阿渔疼得闷哼一声,咬紧嘴唇没叫出声。黑气从伤口冒出来,一碰到火就变成灰飘走了。
“不能让它进身体。”陈默说。
苏弦喘了口气,声音很哑:“这沙子有问题。”
陈默抬头看。沙子还在动,但不像刚才那么乱了。它们绕着一个中心慢慢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他一把把阿渔拉到身后,背靠着她。骨火护罩晃了一下,他运气时胸口一阵疼,像有刀在割。
“还能撑吗?”他问苏弦。
苏弦没回答。手还在抖,可琴弹不出来了。三块调音玉都碎了,只剩最后一块夹在指缝里。他睁着眼,眼睛发灰,死死盯着右边前方。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天黄沙。
但他知道,苏弦不会错。
他咬破舌尖,嘴里全是血腥味。体内的五枚骨戒突然发烫,一股热流冲上后背。他低吼一声,膝盖微弯,身子猛地挺直。
轰!
黑色火焰从他后颈炸开,顺着脊椎往上烧,很快形成一个半圆的罩子,把三人包在里面。沙子撞上来,当场变黑掉落。火圈不大,但很稳。
阿渔靠在他背上,感觉到很烫。她伸手扶住他肩膀,悄悄送过去一点灵力。陈默没推开她,只是把铁链缠得更紧了。
“这不是普通的沙暴。”苏弦终于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是‘噬魂沙阵’。书上写过,用死人的魂做引子,借月蚀的力量发动,专门吃修士的神识。”
陈默闭眼。火圈边上不断有黑影扑来,都是扭曲的人形,张着嘴,却不出声。他认得——那是魂被啃完后的残渣。
“它们在耗我们。”他说,“等我们没力气了,就会一起冲进来。”
阿渔靠着他,呼吸有点乱:“那堵风墙……不是挡路的。是用来关住我们的。”
苏弦点头:“我们在猎场里。”
话刚说完,风沙突然压下来。原本松散的沙流一下子变得密集,像很多只手一起推过来。陈默站稳脚,左眼一跳,瞳孔里浮现出细密的骨纹。
他透过火焰看向前面。
每七次呼吸,就有一根极细的黑线从天上落下,融进沙子里。这线肉眼看不清,但骨火能感觉到——带着邪尊的气息。
“找到了。”他低声说,“有人在上面控制阵眼。”
苏弦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他用手擦掉,手指全红了。最后一块调音玉又裂了一点,发出轻微的响声。
阿渔察觉不对,猛地抬头看天:“上面……有东西在动。”
陈默没回头。他盯着那根黑线,慢慢缩小火圈。所有火焰往左眼集中,眼里的骨纹越来越亮。他看得更清楚了——黑线不止一根,是七根,围成一圈,连到高空某个点。
那是阵心。
“既然是陷阱,”他声音低沉,“那就别想轻易走脱。”
斩虚剑还在鞘里,但他解开了铁链。链条一绷直,骨火冲进剑匣,轰地爆出一道红光。沙暴被撕开一条缝,光一闪就没了。
就在那一瞬,陈默看清了。
高空中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袍,手里拿着一面小旗,旗上画着锁链。那人站在空中,脚下什么都没有,却站得很稳。
魔宗的人。
那人一摇旗,沙暴立刻反扑。上百个黑影从沙子里冲出来,扑向火圈。陈默抬手,骨火扫过去,烧掉一半。剩下的撞上护罩,发出刺耳的声音。
阿渔抓紧他的胳膊:“我能感觉……地下也有东西。”
陈默低头。脚下的沙变重了,湿冷黏脚,像踩进泥里。他运功探查,发现地下三十丈埋着一圈人骨,每根骨头都刻了符文。
这是阵基。
“上面控阵,下面养煞。”他说,“想把我们活埋。”
苏弦靠在剑匣上,手还在抖。他想再弹琴,可琴坏了,手也快废了。最后一块调音玉“咔”地断成两半,掉进沙子里。
“我……不能再出声了。”他说。
陈默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够了。”
然后他对阿渔说:“待在我后面,别乱动。”
阿渔点头,手还是抓着他的袖子。她盯着地面,眉头皱得很紧:“下面的东西……要醒了。”
话没说完,地面猛地震了一下。一道裂缝从脚边炸开,直冲火圈边缘。陈默一脚踩下去,骨火烧进裂缝。里面传来一声闷吼,不像人也不像兽。
不是风。
是活的。
沙暴转得更快了。七根黑线同时闪动,空中的黑袍人挥动小旗。沙子瞬间变成刀片,密密麻麻砍向护罩。陈默抬手挡住,火圈剧烈晃动,嘴角流出鲜血。
阿渔突然把手按在地上。
“有心跳。”她说,“和龙宫禁地那个祭坛……一样。”
陈默眼神变了。他明白了——这个阵不只是困住他们,还在吸他们的灵力,养地下的东西。每一次攻击,都在让那东西更强。
“不能再拖了。”他说。
他松开铁链,双手结印。焚天骨狱迅速缩小,火焰全收回体内。左眼的骨纹亮到极致,整个人像要烧起来。
苏弦察觉不对:“你要干什么?”
“打开一线。”陈默说,“只要一线,就能看到出口。”
他张嘴,喷出一口带火的血。血没落地,悬在空中,每一滴都被火焰包着。他双手一推,血珠炸开,化作几十道火线,射向七个方向。
正是黑线落下的地方。
火线撞上黑线,发出尖响。其中一根断了。空中的黑袍人身体一晃,旗子偏了半寸。
沙暴乱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陈默看见了——右前方三百步外,地面微微凹陷,形状像门。那里没有风,也没有沙,像个空洞。
是出口。
“那边!”他大喊。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炸开。一只长满黑毛的巨爪破土而出,直抓阿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