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些老人脸上的固执与坚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他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为了家族的延续，牺牲个人利益。
在这些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里，这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我明白了。”
张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外面的世界，那些所谓的大家族，为了利益，为了传承，会做出比这更过分，更没有人性的事。我见得多了。”
“说实话，这本来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管。”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但是，我觉得疏月那丫头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
“时代变了。”
“我答应了她，会尽力帮她争取。所以我今天来了，把该问的都问了。”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你们闻家自己手里。”
“我一个外人，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说完，张远对着闻族长再次躬了躬身，转身便准备离开。
他已经表明了立场，再说下去，就是无意义的争吵了。
整个厅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位火爆长老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张远的手即将碰到门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闻族长苍老而平静的声音。
“等一下。”
张远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听到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轻响，和老人沉稳的脚步声。
闻族长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望向门外那片开阔的天地。
良久的沉默之后。
闻族长幽幽地开口。
“我有一个主意。”
“或许，能让疏月那丫头，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
“但是……”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张远。
“需要你的同意。”
张远猛地转过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需要我同意？”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彻底懵了。
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怎么说着说着，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闻族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在广场的表现。”
张远心里一突。
这事他当然记得。
闻族长继续说道。
“你的身手，很好。”
“不，不能只用‘很好’来形容。”
“你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让村里很多老家伙，都大吃一惊。”
闻族长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张远看不懂的意味。
“我们都没想到，外界，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
张远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果然来了。
他就知道这老头子没安好心。
“天赋？”张远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是个厨子，能有什么天赋？闻族长您说笑了。”
“小友不必自谦。”闻族长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你的身体底子，是我见过的人里，数一数二的。根骨极佳，气血充盈。若是修炼我闻家功法，必定一日千里。”
张远心说，我信你个鬼。
这不就是健身房教练忽悠你办卡的套路吗？“靓仔，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他干笑两声：“族长，您真看错了，我就是平时搬锅搬得多，练了点力气，跟天赋什么的，真不沾边。”
闻族长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张远，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张远眼皮一跳。
正题终于来了。
“您说。”
闻族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说出了让张远心头发凉的话。
“你留下来，成为我们闻家村的人。”
“作为交换，我允许闻疏月离开村子，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一换一，很公平。”
张远的大脑嗡的一下。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提议，他还是觉得荒谬。
让我留下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沉默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抬起头，直视着闻族长的眼睛。
“闻族长，恕我直言，这个交易，我不能接受。”
“哦？”闻族长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为什么？疏月不是拜托你帮她离开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是，我是答应帮她，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张远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
“我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城市的繁华和热闹，喜欢半夜三更还能点个外卖，喜欢周末能睡到自然醒，然后约朋友去看个电影。”
“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隐居山林这一项。”
他摊开手，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我对你们闻家的什么长寿啊，荣耀啊，真没多大兴趣。我觉得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不给面子了。
但张远必须把话说清楚。
他不想给对方任何幻想的余地。
出乎意料的是，闻族长并没有生气。
他反而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理解。”
“享受过外面世界繁华的人，确实很难再静下心来，忍受我们这里近乎枯燥的修行生活。”
他上下打量着张远，啧啧称奇：“我还是想不通，你没有任何武学基础，单靠日常的锻炼，怎么能把身体锤炼到这个地步？这不合常理。”
张远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这老头子不是个老顽固。
“族长，可能我们对‘锻炼’的理解不太一样。”
他解释道：“我是个厨师，而且是专门做那种练习类菜品的厨师。您知道的，有些菜，比如手打牛肉丸，需要几斤重的铁棒持续捶打几个小时。再比如拉面，对臂力和腰力的要求极高。”
“为了能轻松拉动那些死沉死沉的锅具，为了颠勺的时候不至于把手腕给甩断了，我必须得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身肌肉，就是这么硬生生练出来的。都是为了吃饭的家伙什。”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至于您说的功法……恕我直言，我不太相信有什么能违反自然规则的神奇玩意儿。人嘛，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开开心心活个七八十年，我觉得就够本了。多出来的那些寿命，如果过得不开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番话，可以说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发言了。
闻族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张远，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最后，竟然化为了一抹欣赏。
“通透。”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你比我们村里的大多数年轻人，看得都要通透。”
闻族长感叹道：“我们总想着追求更长的寿命，更强的力量，却忘了问自己，追求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方面，我们闻家村，确实有所欠缺。”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想法，才显得精彩。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那世界也就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