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残局尚未收拾停当,一个更坏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个在金陵驻留的漕帮兄弟带回一个令众人吃惊的消息。
只见那后生半跪在地上,颤声向赵擎天禀道:“帮主,杨阁老死了,说是前日夜里突发急病死的,现在杨家正在办丧事,城里都在议论......”
婉儿手中的药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们离开金陵时听说他只是生病而已,并不曾......”
落英缤略扶了一下婉儿,面色凝重地问那后生:“没听说什么时候下葬?”
“说是三日后下葬。”后生答道,“可是......可是杨家周围明里暗里全布满了皇城司的暗探,专门盯着来吊唁的人,稍有可疑的便被带走了。”
赵帮主一拳捶在桌上:“王八蛋!这是拿杨阁老当诱饵了。”
众人陷入沉默,都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我得再回金陵一趟了!”婉儿突然道。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提出反对。
“小姐,这是个圈套!”
“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
“那我也得去。”婉儿的语气显得很坚定,“杨阁老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若不去查个明白,良心上过不去。”
“小姐,咱们不妨再商议个稳妥之策!”一直未出声的陈明远开口道。
他在昨日的混战中受了点伤,不过并无大碍。
婉儿摇了摇头,看向陈明远:“陈前辈,目前只有我能算一个局外人,其他人都已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我不去谁去?再说了,要是连杨阁老的死因都查不清,还谈什么与李涣成抗衡的话?”
赵帮主沉吟良久,轻轻点头:“周大夫说得对,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那也不能让婉儿小姐一人前往,须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行!”落英缤摇了摇扇子。
……
三天后,一行人秘密潜入金陵。
和婉儿通行的有落英缤和漕帮的几个兄弟。
在落英缤的江湖好友安排下,他们藏身于一个与杨府后巷仅一墙之隔的废弃民宅内,以方便近距离探查。
杨府的丧事果然办得诡异。
虽然门前挂着白幡,却不见吊唁的宾客,只有一些看似是闲杂人等的人在宅门外来回走动。
那些人明显是皇城司的番子假扮的。
要想查清杨阁老的死因,婉儿就得见到杨阁老的尸首,而杨阁老的尸首此时正躺在灵堂的棺材里。
于是,如何进入杨府,然后再进入灵堂并揭开棺盖便成了最难解决的问题。
“杨府被围得像铁桶一般,正侧门都有重兵把守,检查严格,无论是混入或直闯都绝无可能。”江湖朋友指着杨府对婉儿介绍道。
“难道他们就没有检查较松懈的环节?”婉儿提醒道。
“松懈的环节……倒是有,就是每日寅时三刻,会有运送粪便的车从后角门进出,那是检查最为松懈的环节,因为又脏又臭。”那江湖朋友笑道。
婉儿心一横,站起身道:“就利用这个环节!”
江湖朋友看了看她,半晌才道:“婉儿小姐就不嫌屎尿腌臜?要不我们再想……”
婉儿打断他:“没功夫再想别的办法,如果尸首一入土反倒没机会了!”
那朋友再次看向婉儿,不过他的目光里全是敬佩:“我来安排!”
次日寅时,天色未明。
婉儿与落英缤扮作收粪便的苦力夫妇,他们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裳,脸上涂抹的乌漆麻黑,推着一辆臭气熏天的粪车,来到了杨府后角门。
“干什么的?”一个守卫捏着鼻子呵斥。
“军爷,主家让来收……收秽物的......”落英缤佝偻着腰,操着浓重的口音。
守卫嫌恶地朝他俩挥挥手:“你们快进快出!臭哄哄的真他娘晦气!”
于是二人低头推车而入。
此刻,府内一片死寂,白幡在晨风中飘荡,更添凄惶。
他们将车停在靠近灵堂的僻静处,然后迅速脱下罩在外面的脏衣,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摸向灵堂......
只见灵堂大门紧闭,外面守着八个带刀侍卫。
“这怎么进去?”婉儿皱眉。
落英缤却显得不以为然,他指着灵堂侧面的一扇小窗,低声道:“咱们从那个小窗进去。”
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两人溜到窗下。
落英缤用匕首撬开窗栓,二人先后翻窗而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灵堂内香烟缭绕,正中停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棺材盖还没有钉死。
落英缤上前轻轻推开棺盖,在火折子的微光下,杨阁老的遗容赫然呈现,只见他的面色隐隐发青。
见到杨阁老的遗容,婉儿强忍悲痛向尸首低语:“阁老,我为你……洗冤来了!”
说完,她取出银针,在杨阁老喉间刺入一针,然后再拔出,只见那针尖瞬间变黑。
“阁老是中毒死的!”婉儿声音发颤,“而且中的是剧毒。”
落英缤强忍着泪道:“不知是哪种剧毒?”
婉儿继续在杨阁老的尸身上查找可疑迹象,最终在衣袖中发现了一角撕破的衣料,上面沾着些许粉末。
她小心地收集起那些粉末,口中喃喃:“这像是某种药材的渣滓。”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落英缤低语。
二人急忙合上棺盖,然后迅速躲到帷幕后面。
进来的是两个皇城司的番子。
“头儿让咱们来看看,别出什么岔子。”一个番子说道。
另一个笑道:“能出什么岔子?人都死了三天了。”
“你说这老东西也是不识相,非要跟李大将军作对......”
“嘘!小声点!”先前那个番子急忙制止,“这事也是你我能随便议论的?”
番子的对话让婉儿心中巨震:“果然与李涣成有关!”
两个番子在灵堂里转了一圈,正要离开,忽然一个停下脚步:“等等,这棺盖怎么没盖严?”
“有人!?”另一个拔出了腰刀,虚张声势道:“快给老子出来!”
婉儿和落英缤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躲了。
落英缤突然出手,两个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在地。
“咱们快走!”他拉起婉儿。
然而已经晚了,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立刻围了上来。
“有人进灵堂啦!”
刹那间,数十个皇城司番子将灵堂团团围住。
落英缤护在婉儿身前,折扇轻摇:“看来小爷今天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落英缤武功虽高强,但因要保护婉儿,更因对方人数太多,而且不乏高手,便渐渐落入了下风。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长啸。
一道灰影如大鸟般掠过院墙,手中长剑如虹,所过之处皇城司番子纷纷倒地。
“师父?”落英缤惊喜道。
来者是个白发老者,虽然年迈,但身手矫健异常。
“英缤,带周大夫先走!”老者喝道,“这里交给我!”
有老者相助,局势顿时逆转,婉儿和落英缤趁机突围。
临走前,婉儿回头看了一眼灵堂。
杨阁老的棺材在打斗中被打翻,尸体滚落在地,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三朝元老,如今就这样曝尸灵堂。
她的心在滴血。
众人逃到城外与赵帮主会合,灰衣老者也随后赶到。
“这位是家师凌虚子。”落英缤向众人介绍道。
凌虚子向婉儿拱手:“周大夫,久仰大名。”
“多谢前辈相救。”婉儿深深一福还礼。
凌虚子叹道:“杨阁老与我乃是故交,没想到竟落得如此境地?”
说着,他又取出一封信:“这是阁老临终前托人送出的密信,要我转交给周大夫。”
婉儿急忙拆开封皮,只见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漕运账册虽毁,但证据犹在,速往君山,找......”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洇染的无法辨认。
落英缤疑惑道:“君山那里有什么?这信上也看不清啊!”
婉儿紧握书信:“阁老拿命留下的线索,关系必定重大,即使看不清也得去找。”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在穿越前的世界里,周树人先生为什么要弃医从文了!
“医道只能救人,却救不了这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