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澄脸色微变,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半步,将沈慈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
“云川兄?!”沈慈的目光却越过墨澄的肩膀,惊讶地落在对面人群中的一个熟悉身影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正是相识没多久的云川,此刻,云川看向她的目光却极为复杂,混杂着惊讶担忧,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听到沈慈的呼唤,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回应。
沈慈的目光迅速扫过这群蓝衣修士,看到他们衣袍上熟悉的云纹标志。
云顶宗!
对了,云川和莫灵他们,都是太初云顶宗的人,而墨大哥,也正是出身于此,并且曾是宗门内地位极高的明月仙尊。
云川终于上前一步,避开墨澄的视线,朝着沈慈的方向郑重地抱拳一礼,声音干涩:“小慈姑娘,抱歉,今日我等前来,并非为你,是为了……解决一些宗门内部的事务。”
他话音落下,那为首的白发老者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被墨澄,声音苍老,在夜空中沉沉响起:
“墨澄,你私自下山,隐匿行踪多年,且杀害门内弟子十数余人,今日,随老夫回宗,接受戒律堂审判!”
沈慈心头一紧,担忧地望向身前的墨澄,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那气势逼人的白发老者,心中暗忖:这老头是谁?气势如此骇人,连墨大哥都如此戒备……难不成是云顶宗的掌门?
她悄然运转灵力探查,却感觉对方气息深沉如渊,完全探不出深浅,心下更加担心,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银铃。
墨澄将她严实地挡在身后,面对老者的威压与质问,他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敛去,只剩下淡漠疏离。
“玉衡长老,”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自三百年前,云长衍与云端于等人联手构陷,欲夺我仙骨,毁我道基那一刻起,本尊便已斩断与云顶宗的因果。”
“一个早已将我除名,甚至欲置我于死地的宗门,如今有何资格,再来质询本尊行踪?又何谈审判一说?”
玉衡闻言面色更沉,眼中精光暴涨:“墨澄!当年之事本就有疑点,但你叛出宗门,杀伤同门却是事实!宗门念你旧日之功,未曾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今日你若束手就擒,回宗说清原委,或可从轻发落。”
“仁至义尽?从轻发落?”墨澄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讽刺,“好一个仁至义尽。”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电般射向玉衡,以及他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云顶宗弟子,周身气息不再掩饰,一股深渊般的威压缓缓弥漫开来。
墨澄声音转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玉衡,不必再多费唇舌,若你今日是为清理门户,或是替云长衍、云端于那等宵小之辈报仇……”
“那便尽管放马过来。”
“本尊……恭候大驾。”
“墨澄!”
“仙尊!”
眼看玉衡长老面色铁青,周身灵压鼓荡,似要爆发,云川心中一急,不顾身份差距,猛地向前一步,急声劝道:
“仙尊息怒!仙尊请听我一言!”
他额角渗出细汗,语气又快又恳切,“我等皆是云顶宗弟子,与仙尊您……本是同门,云长衍,云端于之流,为一己私欲残害同门,手段卑鄙,行径无耻,早已为宗门多数同门所不齿,我们此来,绝非是为了庇护那等宵小,更非与仙尊您为敌!”
他抬头,目光快速扫过墨澄身后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的沈慈,心中苦笑,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只是……仙尊无论如何,出身总在云顶宗,功法传承亦源于此,此番恩怨,涉及宗门法规与长老陨落,终究是宗门内部事务,理应由宗门戒律堂秉公裁决,方是正理!”
他转向面色沉凝的玉衡长老,又对墨澄抱拳:“玉衡长老执掌戒律堂数百年,向来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着称!只要仙尊愿意随我等回宗,将当年隐情与近日之事一一陈明,长老定会查明真相,不使一人蒙冤,也必会按门规公正处置,绝不徇私。”
云川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姿态也放得极低,几乎是将请您回宗说清楚的请求,摆在了明面上。
沈慈站在墨澄身后,听着这番话,双眼微微眯起,她心下瞬间明了。
原来如此。
墨大哥是太初界千年来都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是云顶宗曾经的荣耀与支柱,即便当年遭人陷害,被迫叛出,即便他后来亲手斩杀了那些仇敌……云顶宗又怎么舍得真的放弃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是,当年之事他们理亏在先,如今墨大哥手刃同门也是事实,宗门既拉不下脸来低声下气地求他回去,又无法强行将他捉拿贵安。
于是,便派出了这位位高权重,以戒律堂首席长老,先兵后礼……
她悄悄拉了拉墨澄的衣袖,平心而论,沈慈是不愿意墨澄再回去的,他刚刚才答应她,不会离开她。
墨澄拍拍她的手,示意其安心。
他自然听懂了云川的意思,然而,有些伤害,并非一句秉公裁决就能抹平,有些决裂,也非同门之谊就能弥合。
他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各位,不必再多言了,本尊早已说过,三百年前,恩怨已清,因果已断,自那时起,我墨澄与云顶宗,便已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分瓜葛。”
“墨澄!!”
玉衡长老终于按捺不住,怒喝出声,磅礴的灵压再无保留地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山岳,朝着墨澄重重压下,周围的云层都被这股气势搅动,翻滚不休。
“你当真要不识好歹,一意孤行?!”
想他玉衡,执掌戒律堂数百年,在云顶宗内地位尊崇,资历极深,此次宗门派他亲自出马,来请回一个后生晚辈,他本来就心存怨气。
却没想到,这墨澄竟是油盐不进,半分情面不留,一而再,再而三地断然拒绝。
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让他如何回去向宗主交代?又让他如何维持戒律堂的威严?
怒意与久居上位的威势交织,让他彻底失了耐心,眼中寒光凛冽,锁定了墨澄: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便休怪老夫……执行门规,强行将你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