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5日?雨后转晴
雨停的早晨,空气清得出奇。
窗台上的雨水沿着缝隙缓缓滑落,阳光从云层后探出头,像一只刚睡醒的猫,伸了个懒腰。
宁州的街道被洗得发亮,树叶上的水珠在光里闪烁,远处的天边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蓝。
我靠在窗边看了很久。
那种久违的亮让人几乎不敢眨眼。
风,还没有回来,但我能感觉到它在某处酝酿。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知秋发来的消息:
“昨晚的雨很大,今天早上醒来,阳光刚好照在窗帘上,像宁州那天。”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指尖有点发热。
我回:
“宁州今天也晴了。”
她回了一个笑的表情,末尾加了句:
“等我忙完项目,想回去看看风。”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冲动。
不是想回她什么,而是想起身。
上午我没去公司。
走在宁州的街头,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路边的积水在阳光下蒸发,形成一层薄雾。
人群来往,叫卖声、车声、风掠过的声音重新交织。
这一切竟让我有种久违的温柔感。
我走进那家咖啡馆。门口的灰尘被扫干净,玻璃重新擦亮。
“终于重新开门了啊。”我轻声说。
老板抬头,看见我,笑道:“今天第一位客人。”
我点了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上,热气从杯口升起。
我掏出笔记本,翻到那页写着“风停的第2天”的地方。
下面空着的几行,我写上:
“风停的第3天。
城市重新醒来。
我想起她,也想起自己。
有些风不必等回来,
它会在另一个地方起。”
写完,我合上本。
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
也许该走一趟。
不是逃离,而是前行。
午后我去了公司,向主管请了假。
“你确定要走几天?”他问。
“暂时没定,可能一周,也可能更久。”
“你最近挺累的,出去走走也好。”他拍了拍我肩。
我点头。
离开办公室前,我看了看知秋的桌子。
那杯茶已经干涸,茶渍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印痕。
我伸手把杯子倒满水——像是一种象征,让它重新有了流动的声音。
然后我合上电脑,关灯,走出门。
傍晚,我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箱不大,只放了几件衣服、笔记本、充电器,还有那本写满“风”的日记。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发朋友圈。
只是简单订了一张去南宁的票。
订好后,我坐在床边,发了条消息给知秋:
“听说南宁的风已经回来了。”
她回得很快:
“你要过来?”
我打了个“嗯”。
那之后她没再发消息。
我想,她大概也明白了。
夜里我几乎没睡。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第一次见她时的午后;
一起走过的江边;
那杯没喝完的茶;
还有她说的那句:“那就留下吧。”
而如今,是我要离开。
不是背离,而是为了去靠近另一场风。
我在日记里写下:
“第一百二十九天。晴。
雨后的宁州像一座被风轻拂过的城。
我终于明白,风不只是告别,它也是开始。
它让人离开,也让人继续。”
写完,我把本子放进行李箱,合上拉链。
第二天早晨,我去了车站。
和那天一样,七点钟的阳光刚好洒在候车厅的地面上。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依旧空旷。
站在检票口时,我忽然笑了。
上一次是送她,这一次是送自己。
列车驶出宁州的那一刻,我回头望——
城市在晨雾里渐渐远去,楼宇变成灰白的轮廓。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在告别一个自己。
车窗外的风开始有了动静。
它轻轻拍打玻璃,发出极细的呼啸。
我靠着窗,闭上眼,心跳随着列车的节奏渐渐稳定。
中午列车到南宁。
雨刚停,空气里带着植物的气息。
我拖着行李出站,阳光刺眼,远处的山影淡淡的。
给知秋发了条消息:
“到了。”
她回:
“欢迎来到我的风里。”
我笑了。
南宁的街道比宁州宽,风温柔得多。
我住进一家小旅馆,窗外能看到整片绿树。
阳光从叶隙间穿过,照在木地板上,斑驳而安静。
我放好东西,出门随意走走。
路边的榕树枝叶低垂,风一吹,影子在地上轻轻摇。
街角的小店飘出米粉的香气。
我走进去,点了一碗。
老板娘笑着问:“外地来的?”
“嗯,宁州。”
“那边现在还热吧?”
“刚下完雨。”
“这边的雨也多。”她说,“不过一阵阵的,雨走了,风就来了。”
我笑:“那我来的时候刚好。”
她端上粉,汤热气腾腾。
我低头吃着,忽然觉得,这样简单的生活,也挺好。
下午知秋发消息:
“你在哪儿?”
我拍了张街景给她:
榕树、路灯、远处的云。
她回:“那条街我熟。”
“要不要见面?”我试探着问。
“晚上吧,我忙完联系你。”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紧张。
像第一次去见她。
夜幕降临,南宁的天色变得温柔。
风在树叶间穿梭,带着湿润的暖气。
我坐在江边等她。
灯光在水面摇曳,岸边的人三三两两。
她出现时,穿着浅蓝色衬衫,手里拿着那杯熟悉的拿铁。
她看见我,笑得很轻:“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要等风。”
她走到我旁边,递给我那杯咖啡。
“还是美式。”
“你记得啊。”
“当然。”她笑。
我们沿着江边慢慢走。
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用手拨开,动作自然得像旧梦重现。
“你离开宁州时,有没有一点舍不得?”
“有。”我说,“但更多的是想看看风去了哪里。”
“那你现在看到了吗?”
“还没,但我想我正走在它要去的方向。”
她点点头:“那就继续走吧。”
我们在一处长椅坐下。
江面有船缓缓驶过,浪花在灯影下闪光。
知秋轻声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羡慕你。”
“羡慕我?”
“你能把情绪写成文字,而我只能看着它们消散。”
我笑了笑:“其实写出来,也不代表能放下。”
“但至少你记住了。”她望着我,“而我,只能靠记忆。”
我沉默片刻,说:“那就一起记住吧。”
她侧过头看我。
那一瞬间,风轻轻拂过,带起她耳边的发丝,也带走我所有想说又没说出口的句子。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变慢。
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只听见风声、江水声,还有彼此的呼吸。
我忽然想起那天她离开的背影。
现在,我们又在同一座城市。
风从她那边吹来,又吹向我。
那种熟悉的温度,让人几乎分不清这是重逢还是延续。
她轻轻开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
“也许一阵,也许更久。”
“那就别走太快。”她笑,“风刚回来。”
回旅馆的路上,我抬头望天。
星光淡淡的,风轻轻吹过。
我忽然明白——
风并不属于某个地方,它只是在人和人之间穿行。
我们所等待的,从来不是风,而是被风吹动的心。
我回到房间,打开日记本。
“第一百二十九天。雨后初晴。
我从宁州到南宁,看见了另一场风。
它不同,却有相同的温度。
知秋说,风停了只是休息。
现在我知道,它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它等我来。”
写完,我停笔,听见窗外有风吹进来。
那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我心安。
我笑了,关灯。
窗外的风,终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