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0日
九月的阳光很明亮,亮得像一封迟到的信。
窗外的桂花已经开始飘落,空气里混着甜与涩的气息。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上那几行字——
“风没有归宿,但它总会带我找到那盏灯,那扇窗,那个人。”
那天写下这些话时,她正靠在我肩头睡着。
现在她在厨房,围裙上印着一只小狐狸,锅里的水咕嘟作响,屋里满是人间气味。
我忽然意识到——
风终于落地了。
——
“你是不是又在发呆?”她从厨房探出头来,眉毛微挑。
我笑着举起笔:“在想下一篇的标题。”
“写什么?”
“写‘风住人间’。”
“挺好听。”她擦擦手,坐到我对面,“可风住了,会不会就不自由了?”
“不会。”我看着她的眼睛,“它只是换了地方住——从天上,住进了人心里。”
她怔了一下,轻轻笑了。
那笑像风里的一片叶子,轻轻落在我心口。
——
那段时间,我们像重新学会生活的人。
她上班,我写作。
有时她出门前会在门口系围巾,回头对我说:“风大,晚饭别忘了吃。”
我就看着那一幕,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我知道,我们正在往更深的生活里走——
不是重逢后的浪漫,而是柴米油盐里的温柔。
——
但风,也不会一直平顺。
她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加班到深夜。
我写稿的节奏也被打乱。
有几次,她回来时我还在电脑前改文,连灯都没开。
“周磊,你能不能别老熬夜?”
“快好了,就差一点。”
“你每天都这么说。”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丝疲惫。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无措。
“我只是想写好。”我低声说。
“我知道。”她叹气,“我也想好好活。”
那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比风重。
那晚她没再多说,转身回房。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突然觉得刺眼。
窗外的风起了。
我听见它拍打着窗,像在提醒我什么。
我合上电脑,走进卧室。
她已经睡下,背对着我。
我轻轻掀开被角,躺在她身后。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凉凉的,我伸手抱住她。
她没动。
过了很久,才听到她轻轻说:“我不是怪你,只是怕你忘了生活。”
我在她耳边低声说:“不会。你就是我的生活。”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在夜里,像风终于找到了方向。
几天后,她出差去了上海。
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
夜晚的风格外大,吹得窗帘不停拍打。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留在茶几上的小纸条:
“冰箱有粥,别点外卖。”
她的字圆润,像风吹过水面留下的涟漪。
我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分开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
那时候,我写着写着,她在一旁睡着。
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如今的我,却只希望她平安归来。
三天后,她回来了。
一开门,她手里拎着一盒小点心。
“给你带的,桂花糕。”
“又是桂花。”我笑,“你是想让我变成秋天?”
“那也不错啊,秋天多温柔。”
她放下行李,看着我:“你瘦了。”
“风太大,被吹的。”
“少贫。”
她笑着走过来,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那一瞬,我竟有些恍惚——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就像从未离开。
晚饭后,我们并肩坐在阳台。
风轻轻吹进来,她靠在我肩头。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在上海的酒店窗外也有风,可那风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没有你的味道。”
我笑:“那下次记得把我也带上。”
“行啊。”她抬头看我,眼神柔软,“但你得先写完那本‘风的日记’。”
“写不完。”
“为什么?”
“因为风一直在吹。”
她听后愣了下,随后轻轻靠回我怀里。
“那就让它一直吹吧。
夜深了,她睡在我怀里。
我轻轻翻开笔记本,写下:
“第167天。
风落在人间,
落在窗台、落在手心、落在她的笑里。
它曾带来离散,也带来归宿。
如今我终于懂,
风不是为了让人漂泊,
而是为了让人学会珍惜停留。”
我合上笔记本,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风轻轻掠过她的发梢,像在吻。
我伸手,替她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
但它不再孤独——
因为它终于,找到了人间。
“第168天。
风不会停,
可我已不怕它吹走什么。
因为有些人,
已经住进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