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优将手里的包随手扔在玄关柜上。
发出不小的声响。
一步步走到程夫人面前。
身高和气场瞬间形成了压迫。
她看着程夫人那张保养得宜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冷笑一声。
声音清晰。
掷地有声。
“程夫人。”
“请您搞清楚。”
“当初不是我陆优哭着求着要嫁进程家。”
“是您。”
“觉得我陆优能帮衬您儿子。”
“能光耀您程家的门楣。”
“三番五次上门。”
“求着我爷爷。”
“让我嫁给程昼的!”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
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面纱。
“现在。”
“我嫁过来了。”
“怎么?”
“连我的子宫怎么用。”
“也要归您管了?”
“生不生孩子。”
“什么时候生。”
“是我陆优说了算!”
“不是你!”
商芜站在门口。
听着陆优这番毫不留情的话。
心里暗叫不好。
这话太重了。
果然。
程夫人被这番话彻底刺伤了。
她最大的心病就是当初为了家族利益。
让儿子“高攀”了陆家。
此刻被陆优当众揭开。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她捂着胸口。
手指颤抖地指着陆优。
“你……你……”
你了半天。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睛猛地向上一翻。
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妈!”
程昼脸色大变。
一个箭步冲上去。
扶住了晕厥过去的母亲。
“妈!你怎么了?!”
“优优!快叫救护车!”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陆优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程夫人会气到晕倒。
商芜最先反应过来。
立刻拿出手机。
拨打了急救电话。
语气快速而清晰地说明了情况和地址。
救护车很快赶到。
将程夫人送往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经过紧急检查和救治。
医生表示程夫人是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急性心肌缺血。
伴有高血压危象。
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但暂无生命危险。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程昼守在病床前。
看着母亲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的模样。
眉头紧锁。
一言不发。
陆优和商芜也没有离开。
帮忙办理住院手续。
买来清淡的餐食和饮用水。
默默地在病房里帮忙照料。
然而。
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程昼从头到尾。
没有和陆优说一句话。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商芜身上。
低声说一句“谢谢嫂子”。
或者询问一下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时。
也会下意识地看向商芜。
仿佛陆优是空气。
这种刻意的忽视。
比直接的指责更让人难受。
陆优心里的火气和委屈交织在一起。
越烧越旺。
她忙前忙后。
得到的却是丈夫这样的冷待。
终于。
在商芜又一次将温水递给程昼。
而程昼依旧无视她。
只对商芜道谢时。
陆优爆发了。
她猛地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物品。
发出“砰”的一声。
走到程昼面前。
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微微颤抖。
“程昼!”
“你什么意思?”
“从到医院开始。”
“你就当我不存在是吧?”
她指着病床上昏睡的程夫人。
眼圈微微发红。
“你觉得今天这个局面。”
“全是我的错?”
“是我把她气成这样的?”
程昼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疲惫。
有无奈。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他深吸一口气。
声音沙哑。
“优优。”
“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我妈说话难听。”
“但是……”
他顿了顿。
语气带着一丝无力。
“你明明可以好好跟她说的。”
“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
“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毕竟是我妈。”
“年纪也大了……”
“好好说?”
陆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打断他。
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难以置信的嘲讽。
“程昼!”
“你妈那是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她一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安坏心!”
“骂我不让你们程家绝后!”
“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跪下来跟她保证马上生孩子吗?!”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商芜见状。
立刻上前。
轻轻拉住了陆优的手臂。
“优姐。”
“冷静点。”
“这里是医院。”
陆优胸口剧烈起伏。
看着程昼那张写满了“你不该如此”的脸。
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甩开商芜的手。
深深地看了程昼一眼。
那眼神里。
充满了失望。
和一种被背叛的冰冷。
“好。”
“很好。”
“程昼。”
她不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
决绝地离开了病房。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带着一种心碎的决然。
程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张了张嘴。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商芜看着这一幕。
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
这道裂痕。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修补的了。
她看了一眼病床上尚未苏醒的程夫人。
又看了看闭目不言的程昼。
沉默了片刻。
然后轻声开口。
“程昼。”
“让护工先照看一下阿姨。”
“我们出去。”
“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聊聊。”
程昼睁开眼。
看向商芜。
眼神里带着茫然和痛苦。
他最终。
缓缓地点了点头。
医院的咖啡厅。
灯光昏黄。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与消毒水若有若无的气息。
商芜端着两杯美式走过来。
将其中一杯放在程昼面前。
程昼低声道谢。
声音沙哑。
他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没有动。
“程昼。”
商芜在他对面坐下。
声音平和。
“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
“一边是母亲。”
“一边是妻子。”
程昼抬起头。
眼底布满红血丝。
“嫂子。”
“我……”
他哽了一下。
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是怪优优。”
“我知道我妈说话过分。”
“但是……”
他用力揉了揉脸。
“那毕竟是我妈。”
“看着她那样晕倒在地上。”
“我……”
商芜安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
直到他说完。
才轻轻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开口。
声音不大。
却字字清晰。
“程昼。”
“你心疼母亲。”
“天经地义。”
“但你是否想过。”
“当你的母亲用‘绝后’、‘安坏心’这样的字眼指责优姐时。”
“她的心里有多难受?”
“优姐的个性。”
“你比我更了解。”
“她骄傲,直接,受不得半点委屈。”
“当初她顶着压力和你结婚。”
“看中的是你这个人。”
“是你承诺给她的尊重和理解。”
“而不是嫁进程家。”
“成为一个生育工具。”
程昼的嘴唇动了动。
想辩解。
最终却化为沉默。
商芜继续道。
“你说她可以好好说。”
“可在那样的指责和谩骂面前。”
“有多少人能做到心平气和?”
“优姐的反应。”
“或许激烈。”
“但绝非无理取闹。”
“那是她被逼到墙角。”
“最直接的反击。”
她看着程昼的眼睛。
“你只看到你母亲晕倒的痛苦。”
“可你是否看到。”
“你沉默地站在一旁。”
“任由优姐独自面对那些难堪时。”
“她的孤立无援?”
“以及你事后。”
“将所有责任归咎于她言语过激时。”
“她的失望和心寒?”
程昼的身体猛地一震。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他回想起陆优离开时那个冰冷的眼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窒息般地疼。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之前的沉默和指责。
对陆优而言。
是何等残忍。
“我……”
他的喉咙发紧。
“我没有想到……”
“我只是……当时太乱了……”
商芜轻轻叹了口气。
“程昼。”
“夫妻一体。”
“遇到外界的风雨。”
“你们应该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而不是让你最爱的人。”
“去独自承受来自你家庭的刀剑。”
“哪怕持剑的人是你的母亲。”
“也不行。”
她顿了顿。
语气加重了些。
“在这件事上。”
“你母亲有错在先。”
“优姐维护自身尊严。”
“没有错。”
“真正需要反省和道歉的。”
“不该是她。”
这番话。
如同醍醐灌顶。
将程昼从那种混沌的、自以为是的“为难”中彻底敲醒。
是啊。
他一直在纠结母亲的晕倒。
纠结陆优的“言语过激”。
却选择性忽略了这场冲突最初的根源。
是他母亲毫无边界感的逼迫和侮辱性的言辞。
是他。
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
保护自己的妻子。
反而在她受到伤害后。
和她冷战。
指责她。
他到底做了什么?
程昼猛地站起身。
脸上充满了懊悔和急切。
“嫂子。”
“谢谢你。”
“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我这就去找优优!”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
向她道歉。
告诉她。
他错了。
商芜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
微微松了口气。
能想通就好。
剩下的。
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程昼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咖啡厅。
他一边往外走。
一边不停地拨打陆优的电话。
一开始是无人接听。
后来干脆变成了关机。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陆优的脾气。
这次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考陆优可能去的地方。
她自己的公寓?
岳父岳母家?
还是……他忽然想起陆优在市中心有一套很少去、但保留着的高层公寓。
那是她婚前自己买的。
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
她偶尔会去那里一个人待着。
抱着一丝希望。
程昼驱车赶往那个公寓。
一路上。
他的心都悬着。
既希望能找到她。
又害怕面对她冰冷的眼神。
到达公寓楼下。
他停好车。
快步走进电梯。
按下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
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站在公寓门外。
他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敲门。
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陆优的声音。
似乎是在打电话。
语气激动。
带着未消的怒意。
他的动作顿住了。
鬼使神差地。
他没有敲门。
而是将耳朵轻轻贴近了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