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
晚霞的红光里，星星冒了头。
皮尔逊把铁勺挂到了架子上，招呼大家吃饭。
他找了一圈基兰，没见人，倒是亚瑟和莎迪从马桩那边过来了。
“别找了皮尔逊先生。那家伙为了躲你这顿饭，走的时候马屁股都快抽烂了。”亚瑟接了汤勺往锅里搅，腾起的热气熏得他侧过头。
皮尔逊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转身嘟囔着。
“啧，算那小子没口福...我这锅里可有好东西...鱼也...”
架打完了。
骂声也歇了，营地里只剩下锅碗瓢盆和钉锤的响动。
基兰的马蹄声把那点活泛气也一道带走了。
几人端着饭盆一并往篝火边靠。
屁股还没在地上坐舒坦，旁边的迈卡朝身后横了一眼。
酒瓶在地上来回刮擦，沙沙作响。
他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the hell you starin’ at, old man？”
坐他身后的何西阿翻着报纸，顺手拍掉一只落在胳膊上的蚊子。
“看报纸，迈卡。上面说有个小丑丢了脑子，我看看是不是你。”
迈卡停了手里的酒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挨个把面前的人瞪了一遍。
“你那双老眼珠子不想要可以捐了，一直黏我身上干什么？”
报纸翻过一页，何西阿头也没抬。
营地里打坏的东西现在还没收拾利索。
基兰一走，迈卡不想跟出去咬人算见鬼了。
他就这么坐着，看迈卡那条腿怎么溜出营地。
“捐给你倒也合适。免得你那只好眼也跟着熏坏了，分不清报纸和人脸。”
酒瓶倒在脚边，迈卡扭头扯了扯嘴角。
“省省吧，老头。你可比那小丑有意思多了。”
没等何西阿接茬，亚瑟“哐”地一声把饭碗撂下。
“那一拳没让你学会闭嘴？非要在吃饭的时候倒胃口，迈卡？”
迈卡两手往膝上一蹭，懒洋洋地鼓起了掌。
“罗兹的‘执法官’先生，打算怎么办，把我铐起来？达奇的野心，跟着你们只会完蛋。这里只有我能帮他！”
“你们忙着赶马车，戴着警徽装好人的时候——”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手掌朝着篝火摊开。
“我找到的是一辆塞满钱的工资车！这，才是我们该干的！”
话音刚落，篝火边一阵窸窣的动静。
何西阿拎着报纸，站起身来问谁想喝杯咖啡，亚瑟头也不回地跟了过去。
用勺子刮碗底的大叔仰头把最后一口汤喝了个干净，摇晃着找地方睡觉去了。
“省点劲吧，还能多活两天。”
哈维尔和比尔远远地待着，他俩谁也不靠近篝火。
脸还火辣辣地疼，光是看到对方的影子都嫌烦，听到迈卡的声音更窝火。
迈卡挥开手，脚下一撮，碎土“嗤啦”一声飞进火堆。
他脚一动，倒地的酒瓶骨碌着滚到了一边。
“那就走！这笔钱我他妈自己也能赚！”
莎迪用靴尖挡停了滚过来的酒瓶，抬头看着迈卡。
“哦？工资车？这倒是个机会。”
迈卡从鼻子里哼了声，那眼神像在问她怎么还在这。
“这机会跟你无关，女人。”
“我可看见了，你跟摩根，还有奥德里斯科杂种凑在一起。”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基兰·达菲教了你什么？在我背后开枪？”
莎迪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过地上的尘土。
“凑在一起？迈卡，别把我和奥德里斯科的名字放在一起。杀我丈夫的杂种，我只会送他们下地狱。”
“听着，我不怕死，但谁再继续让我他妈切菜，还不如杀了我。”
“我会玩枪，也需要钱。怕我耍诈？ 枪就在你手上，你随时能用它让我闭嘴。”
迈卡侧过脸，把一口混着血沫子的浓痰咯在脚边。
“有胆子是好事。只要你别像那个奥德里斯科杂种一样，把枪口对准自己人，这钱就有你一份。”
“达奇要的是能办事的人，不是一群只会吵架的废物。”
“他有他的计划，我们就得给他弄来钱。明天见？lady。”
莎迪靴跟在地上碾了一下，转身离开时扫了他一眼。
“call me Sadie。”
迈卡还在火边怪笑，莎迪多一声都不想听。
她没回头，摸出根烟点上。
基兰那番话...不难懂。
麻烦的是，基兰要她有耐心。
迈卡那张嘴是臭，但能把话说到达奇心里去...
或许，她该先看看迈卡到底有几斤几两。
迈卡能从草莓镇的大火里捡回条命...
至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躲在哪个烂泥坑里舔伤口，营地里的人也只敢在背后猜测。
他活着回来了，而且是达奇亲自点头放进来的。
冲这个，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莎迪看着烟雾散尽，亚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 迈卡那家伙...你真要去？”
“赚钱而已。”烟头在她靴底“滋”地一声灭了，“至于别的...我的耐心还够用。”
亚瑟想再说点什么， 营地入口响起车轮滚滚的动静。
西恩笑着蹦下了马车。
“哈维尔、威廉姆森、基兰！你们这帮混蛋老酒鬼的‘新玩具’到了！”
“还有谁想砸？可别忘了我这个爱尔兰兄弟！”
凯伦和蒂莉她们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叽叽喳喳地往营地里看。
“哟哈~这死气沉沉的是怎么了？我们不在的时候，这是开了场拳击赛？快跟我说说谁赢了，奥德里斯科boy！基兰？藏哪了，快出来！”
“凯伦！基兰现在不是奥德里斯科的人了，我们别再那么叫他。”
施特劳斯还在慢吞吞地往车下挪，玛丽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她急着下车，没留意车帮上翘起的木刺。
布料“嘶”地一声被扯住，低头一看，袖子给划了道长口子，线头像尾巴一样垂下来。
脚刚沾地，玛丽下意识把散落的头发拢到肩后，指尖触到袖子上扯破的布料，忙把手藏进了裙摆里。
“...基兰，他...？”
几个过去搭手的人都埋着头，眼神只盯着手里的活，谁也没开口。
亚瑟和莎迪被玛丽看得无话可说。
干脆一人点上了一根烟。
“...先吃点东西吧，玛丽。”
攥着裙摆的手松开了，朝莎迪摊开。
“给我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