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边上溜进来一阵风。
雪茄烧起的烟随着风直往基兰脸上扑。
达奇把雪茄从嘴边拿开，火星黯了下去。
“不知道吗，也好。两大家族的黄金，这玩意，呵...”
他盯着桌上的纹路，另一只手摸索着拿起空杯子晃了晃。
“跟那些没了影的亡命徒一样，过眼云烟。”
本想借着格雷家摸到那批黄金的下落。
结果金渣子也没见着。
倒看够了他们伪君子的德行。
那帮混蛋现在‘体面’得都学会派人盯梢帮里的货车了...就想着多刮点钱。
两大家族的黄金？
这笑话够他跟何西阿说上一整年。
达奇“啪”地一声把空杯顿回桌上。
“这...”指尖有些疼，基兰松了手，才看到靴筒的皮面被指甲抠出个破口来。
劳达真不干了？
是被利·格雷随地大小便的破事给恶心到了...？
合着是我把格雷家给搞穷了，然后达奇一生气，黄金也不找了？
“达奇...”
他抖掉烟灰，冲基兰摆了摆手，把话头掐断了。
“别把这事太放心里，基兰。”
“你跟何西阿为了那些线索，在罗兹费的心思我看在眼里。”
“黄金的事...就算了。货车里有的是金子等着我们，不是吗？”
等等，听劳达意思，怎么跟我不甘心似的？
基兰差点没跟上思路。
我...
我特喵超甘心的啊！
“唉，听你的，老大。黄金...就当我们跟它没缘分好了。”
放弃？对达奇来说，真是个稀罕词。
他脸僵着，话跟牙缝里生憋出来的一样。
基兰一步三叹地掀开帐篷帘。
回头看去，达奇还维持着谈话结束时的姿势。
“老大，有你在，什么样的‘黄金’我们搞不到手？没了...就没了！”
一声低沉地“嗯”从达奇胸腔挤出来。
他捏着眉心，长呼出一口气，垮塌的肩膀重新挺直了。
“就这么办。等你回来，我们在老地方开瓶好酒，听你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问题。”
帐篷帘垂了下来。
可出了帐篷的基兰心还扑腾个没完。
人跟喝假酒了一样，走路都有点飘。
“哈...咳！”
要不是瞧见迈卡在篝火那头臭着脸，基兰真想嚎一嗓子半场开个香槟。
这趟回来，有两件事要紧。
想办法让大伙懒得搭理迈卡。他一落单，莎迪那边就好办了。
这么一算，办成的事还不止两件...
达奇竟然放弃了黄金？！
这个转变，是这次回来最大的收获！
当初为了金子他才搭上的格雷家，甚至跟他们合伙搞驿站。
“算了”他亲口说的，意义可不一样。
格雷家被‘人薄荷’搞成了臭狗屎。
基兰打死也想不到，这些家伙生意一差，敢把主意打到达奇头上来。
黄金梦是碎了。
也就驿站的买卖还能给大家留点念想。
想到达奇说起运输生意时的神气，那股傲气和得意劲...
那迈卡当着不少人说的什么“侮辱”“汗臭钱”...？
达奇正为这桩生意得意呢，迈卡那话一说，不是当众抽他的脸吗！
卧槽？
迈卡坏了一只眼，手还能不能握稳枪都难说。
把达奇引以为傲的生意往泥里踩...
噫~迈卡叔叔这回怕是不中了...
基兰扶着帐篷杆猛咳几声，人才没笑抽筋。
喘匀了气，一抬头，苏珊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她正指挥人收拾干仗留下的烂摊子。
那边的西恩也接了新活，架着马车带施特劳斯去镇上采买新帐篷。
亚瑟大手“啪”地一下拍在基兰背上，声音里全是揶揄。
“你最擅长干的工作现在归别人了，感觉如何基兰？”
基兰两手一摊，露出个臭屁的笑来。
“哎呀，跟迈卡对喷可比赶马车累多了，我还得防着得上狂犬病，亏死。”
把擦完的枪收回枪套，亚瑟目光落在篝火旁。
“你赚了，小子。至少你以后不用再担心被狗咬。”
亚瑟领着人绕开篝火，往营地边上走，还没站定，基兰咂了下嘴。
“怎么，这就给我放弃治疗了？”
帐篷的帘子不隔音。
达奇和基兰的话断断续续飘出来，亚瑟在帐篷口擦着枪，听了个大概。
迈卡本想凑过来，没几句直接被怼走了。
“说起这个，你叔叔该跟你见外了。”
基兰：？？？
好家伙。
这警局的副手，噎人的功夫一点没落下。
...罗兹镇的人日子不好过吧。
“啊，作为迈卡的‘家人’，表哥你也别想溜。”
“还是听大叔的。卡拉汉先生，我们能不能别聊的这么火药味十足？”
亚瑟低笑了声，伸手越过基兰，帮着把马缰解了下来。
“有的人本来就活得够糟了。没了这个，日子只会更没法过。”
“你那些让达奇叫好的主意，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亚瑟自己觉得嗓门高了。
“等等...连达奇听了都说‘好’的主意？基兰，想好埋哪了吗。”
基兰接过表哥递来的缰绳，在手里甩了甩。
“我真想了。我那个雇主家门口挺不错，日照足，有管家盯着，坟头草都长不起来。”
“再说了，那是有钱人，埋那沾沾运气！”
“放心，忘不了你。我们挨着，下辈子兴许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了。至于折腾么...快了。”
亚瑟：......
“我现在明白达奇为什么吃你这套了。你这些主意...好到能让死人从坟堆里爬出来给你鼓掌。”
两人正笑闹着斗嘴，冷不丁一个布包飞来。
基兰手比脑子快，一伸手抄进了怀里。
“反应不赖。药拿好了，省得你迈卡叔叔惦记。”莎迪拍着手上的灰，几步过来，朝亚瑟点了下头。
亚瑟想压压帽檐回应一下，见那两人挤眉弄眼地转过了身。
“我该走开，还是你们打算告诉我，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嘀咕的声儿没了。
两人回过头，亚瑟一眼瞧见基兰那还扬着的眉毛。
莎迪手指拽了拽领口：“我丈夫送的项链，是基兰帮我拿回来的。我们之间...有点交情。”
基兰把布包在手里抛了两下，眼睛不时往来路上瞟。
暮色快把小路遮了，还是不见人影。
跟达奇和迈卡掰扯完，今天的好运大概也用光了。
...算了，下次吧。
“和阿德勒夫人搭上线，这交情...啧，可真‘要命’。”
基兰正要翻身上马。
莎迪的手已经按住了缰绳。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路上小心，基兰。”
亚瑟也上前一步，拍了拍马脖子让它安分下来。
“别真跑去人家门口给自己占地方，小子。”
在马背上坐稳当，基兰把布包也绑紧在鞍上。
“有你们...不说了，走了。”
缰绳一紧，马走的急，卷起的烟尘呛得两人别过脸。
莎迪后退几步避开飞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道背影望过去。
“连头也不回...”
亚瑟笑骂一声，拉下帽檐扭开了头。
“再磨蹭一会，该当着我们的面抹眼泪了。”
“不过阿德勒夫人，你能找到事让自己忙起来，我很高兴...只要别是冲着皮尔逊去就行。”
营地里早传开了，说这两人先前动了刀，亚瑟自然也听了一耳朵。
莎迪抱着胳膊，“呵”了一声，并肩和亚瑟往回走。
“忙起来？指切菜？这种事老娘才不要干。”
“这话基兰也念叨过。我找到了比切菜更有意思的事。”
亚瑟随手掸掉袖子上的灰，那双看向莎迪的眼睛里带上了点笑意。
“你？基兰？你俩的交情？哈，也不知道是谁在瓦伦丁让他吃土。”
提起这茬，莎迪抱着的胳膊耷到了身侧。
“我丈夫被奥德里斯科的人杀了...他送我的项链，埋在我那烧成灰的农场里...”
“结果，是他，一个奥德里斯科的家伙，替我拿了回来。这算什么？”
亚瑟干脆笑出了声。
“听上去算你恩将仇报，阿德勒夫人。”
莎迪：......
照基兰的法子，先干掉迈卡...烧家的仇...
以前觉得基兰碍眼...在瓦伦丁还...可笑。
真他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