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兵布阵、调度后勤、稳定军心都只是基础,除此之外,还需足够的资历与能力。
否则作为中军统帅,若无法震慑麾下将领,必将沦为笑柄!
纵观大商疆域,能胜任此职者,绝不超过十人!
即便是黄飞虎,也不过凭借家族威望勉强支撑。
李靖历经多年磨砺方晋升总兵,才勉强触及这个门槛。
若他始终困守陈塘关,此生或许永无执掌全军的机会。
加之他曾开罪玉虚宫,若无坚实靠山,恐怕难以善后。
思及此处,他不再迟疑,抱拳道:\"不如先面见陛下再议。\"
雷闻言立时心领神会,知此事已成定局。
随即引领李靖入宫,与帝辛默契配合,为其勾勒出恢宏前程。
李靖当即躬身效忠,正式跻身天子近臣之列。
帝辛一面斟酌接任陈塘关的人选,一面遣人迎接李靖家眷。
虽未最终确定李靖在朝歌的官职,但经初步商议,若无意外当为新军将领——位列诸将之一!
官阶虽与总兵持平,但因隶属都城守军体系,实际地位更胜一筹。
之所以设为\"之一\",自是预留转圜余地。
若有资历超过李靖的官员投诚,总需留有封赏空间。
而依照帝辛谋划,这支新军的规模……
着实令人期待!
此方世界虽言天圆地方,却非指大地形态,而是暗合\"天道\"与\"地道\"至理。
天道如圆,象征生生不息的演变;
地道若方,寓意厚德载物的恒常。
故祭祀天地时筑圜丘以敬苍天,建方丘以尊后土。
不知何时起,祭天祀地渐变为独尊天帝。
恰似昊天上帝被篡改为西方神明,
致使世人懵然不知崇拜对象已谬。
帝辛主张恢复古礼,并非废除祭祀,而是重归天地本源,
再添人族先贤共受香火。
郊祭典礼通常在都城南郊举行,
此刻帝辛正率文武百官肃立于筑就的祭坛前。
他外罩宽大礼袍,内着绣有日月星辰与山川龙纹的衮服,
此乃君王正式礼服制式,虽显威仪却行动维艰。
尤其头戴垂悬十二道玉旒的冠冕,
清风拂过便奏响琳琅清音。
在雷眼中,这身缀满玉饰的装束犹如悬垂的水晶灯,
既易缠绕纠葛,又遮蔽视野。
他腰间佩着一柄大圭,形制近似朝臣所用的笏板,属于礼器之列。
圭面上刻着他待办的事项,功用约等于如今的手机备忘录。
他手中还持握镇圭,长一尺二寸,表面雕饰四镇之山纹样。
所谓四镇,指的是扬州的会稽山、青州的沂山、幽州的医无闾山,以及冀州的霍山。
这四座山分别为四方之重镇,取镇守四方、安定天下之意。
山是否真有镇守之重不得而知,但帝辛身上礼服与礼器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斤重。
换作常人,恐怕站直都费力,也不知前代君主是否皆是体魄强健之人。
好在帝辛天生神力,臂力超群,这点重量对他而言不足挂齿。
随着他稳步前行,周身的玉制礼器清脆作响,祭台旁也奏起了乐声。
这乐曲亦有讲究,一番鼓乐齐鸣,实为向上天通报祭祀即将开始——
稍后便为您献上祭品,请您留意接收。
依照常例,接下来应由君主亲手牵引牺牲,由左右侍从逐一宰杀。
随后将这些牺牲,连同其他祭品与礼器一并置于柴堆之上,由君主亲手点燃。
此乃献祭于天,供上天……
闻其气味。
不错,并非请上天享用烧烤。
而是借火焰升腾烟气,飘达于天,仅让上天嗅其气味而已!
此种礼仪称为“燔燎”,亦称“禋祀”。
雷一直认为,这该叫作“熏天”。
当然,“臭气熏天”也未尝不可——毕竟古时“臭”字亦指肉香。
很可能说的正是烧烤的香气。
雷甚至觉得,这一步才是真正提醒上天祭祀开始的关键。
毕竟烧烤的香味,连上天也难免被吸引吧?
此刻,群臣皆静候帝辛献祭。
然而此次祭祀,似乎与他们预想的不同。
只见帝辛行至祭台,乐声已停,他却未按流程牵出牺牲。
朝臣们面面相觑,皆露疑惑之色。
祭台旁除了战马,并无其他牲畜。
莫非……是要以人为祭?
众臣自以为明白了。
帝辛初登帝位,这又是他的第一个皇子,若格外重视,采用更高规格的祭祀也合乎情理。
看来帝辛虽偶有任性之举,对这个儿子却是十分看重!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度出乎众人意料,群臣个个面露不解。
只见一群身着大红大绿之人登上祭台,他们原以为这些是人牲。
再细看——为何未加捆绑?难道不怕他们逃跑吗?
咦?不对啊!
这些人牲怎么还排起了阵型?
难道不献牺牲,直接跳起《云门》之舞?
《云门》据说是黄帝时代的祭祀舞蹈,通常作为祭典的收官节目,由**与舞者协作呈现。
既然是压轴节目,意味着仪式即将落幕。
可眼下祭品还未呈上呢?
怎么突然就要起舞了?
这也太仓促了吧?
难道帝辛对这位皇子毫不在意?
即便帝辛不熟悉礼制,你比干难道也不懂吗?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比干,却见他面容平静,似乎早已了然于心。
此时,许多自诩忠直的臣子已按捺不住,只等仪式一结束,便要上书弹劾比干!
“哎————!!”
上百人齐声高呼,如同惊雷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吸引了全场目光。
近处的人被吓得浑身一颤,年迈的老臣们更是险些晕倒一片。
随着这声毫无预兆的高喝,急促的鼓声与悠扬的乐声骤然齐鸣。
只见场上百人齐踏十字步,双手随之摆动。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
除比干与雷外,在场众人皆一脸茫然。
这祭词是什么?
从未听过啊!
一些刚从惊吓中回过神的臣子,忍不住想上前质问比干——
擅自更改祭文,岂非失礼?
可此时,台上众人已随着密集的鼓点,飞快地唱到了武成王黄家的事迹。
啊这……黄家?
原本欲上前质问的人顿时迟疑了。
莫非是黄飞虎与比干串通篡改祭文,要给帝辛难堪?
想到这一层,本想发声的人都犹豫起来。
此前帝辛绕过黄家出兵夷方,显然损害了黄家利益。
难保这不是黄家的反击!
谁都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卷入浑水之中。
嗯?
黄飞虎自己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帝辛的用意!
正当他猜测这是帝辛向黄家示好、意图缓和关系时,
祭文又唱到了太师闻仲!
群臣目光瞬间聚焦闻仲,看得这位老太师几乎绷不住脸色。
祭文中的赞誉之辞实在令人羞赧!
闻仲强作镇定,内心却深感惭愧——
他自觉功绩不足,配不上这般夸耀!
接着,全场众人彻底懵了。
这祭文竟将朝中重臣与各大世族挨个赞扬了一遍?
每唱到一家,便有人或面露窘迫,或暗自得意。
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移动,直看得被提及者无论起初是羞是傲,最后皆变得手足无措。
不过不得不承认……
这些人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听到赞美自己家族或本人的词句,又纷纷觉得脸上有光!
连这调子听着也顺耳起来,祭文更是朗朗上口!
再看那舞蹈,分明也暗含深意。
你看那脚步踏向四方,想必是象征四方安宁之意!
这多么合乎礼仪啊!
一时间,被唱到的人纷纷开动脑筋,为这篇祭文寻找合理之处。
个个恨不得把它推广到全天下,让所有祭祀都来唱诵!
还没被唱到的人则皱着眉头,直到听见自己或家族的名字,才眉头舒展。
“停下!快停下!”
就在众人等着轮到自己或家族时,忽然有一人出列。
那人高举牙笏,大声呼喊,打断了鼓点节奏。
“陛下不可助长这种阿谀奉承的风气啊!”
音乐被迫停下,台上的舞者不知所措,全都望向比干,以及本场艺术总监雷。
那人环视一圈,瞪了比干一眼,又顺着台上人的目光看向雷,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
“臣闻礼制为定序而立,方有长幼尊卑!乐为颂神而作,专为上述天听!”
这个开头,让后面看不到情形的文武官员都感到熟悉——
一定又是那个人!
“如今既无祭品,次序已乱,又擅自改动礼乐,遮蔽天听,此乃君暗臣奸、礼崩乐坏之象!”
果然!
又是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
除了他,谁还会这样犯颜直谏?
骂臣子奸佞也就罢了,竟敢说君主昏聩?
王府近臣们冷冷盯着他,心想:若杀了这家伙,陛下应该会高兴吧?
“因此,臣恳请陛下采纳雅言,清除阿谀小人,以正君听!”
阿谀小人?
你说夸陛下是阿谀也就罢了,夸我们也是阿谀小人?
我看你才是钻营的小人!
原本有些生气的、被夸过的臣子们也平静下来,冷冷看着他。
“臣,请诛比干,以平息众怒!”
那人仿佛感受不到众人冰冷的目光,又把矛头指向比干。
比干并未动怒,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请陛下重新备置祭品,再开祭祀!还天地以清明,不辜负天下人的期望!”
帝辛全程面无表情,眼神却冷如寒冰。
那人毫无察觉,还在继续。
“臣民必感念陛下宽宏大量、从谏如流,始终不负臣等为国为民的初心!臣等,感激不尽!”
最后,那人说话如同唱戏般抑扬顿挫,还比划了一个花式手势。
没错,此人正是金銮殿上以节奏令雷目瞪口呆的说唱高手——上大夫杨任!
他对自己这番慷慨激昂的谏言似乎十分得意,却未察觉周围群臣投来的目光几乎都带着寒意。
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暗自惊叹。他费尽心力,最终最大的可能是比干赢得众臣人情,帝辛达成废除牺牲的目的,而自己仅得君王赏识——尽管他本不在意这些,更看重废除人牲一事的意义。
可眼前这人,一席话竟能嘲讽满朝文武,更同时得罪帝辛与比干。
相比之下,雷不禁有些惭愧。
真是个人才!
只可惜……
这嘲讽的本事,显然用错了地方!
万众瞩目的感觉让杨任心中飘飘然。他认定满朝上下,唯有自己敢如此直言进谏,唯有他才配称为诤臣!
帝辛待他说完,面无表情地开口:“杨爱卿说了这许多,朕听明白了——你是在骂朕是昏君,比干是奸臣,可对?”
“这……”杨任微微一怔。
虽确实是这个意思,可陛下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他自诩铁骨铮铮、犯颜直谏,君王即便不纳谏,至少也该面露惭色敷衍几句。如今这般直问,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