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声反驳道:“寒山的医师怎么开始向着官府说话了?”
又有人道:“我听说裂死病果真寒山和雪境官府一起投毒!”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有人高声对官兵叫道:“你们这些个士兵,虽然拿的是官府的俸禄,但也别做了官府的走狗!你们的俸禄不也是从老百姓手里收上来的?你们一个一个也是有娘生有爹妈养的,银河泛滥,瘟疫成灾,你们不去救百姓,拿着这刀枪棍棒对着你们的父老乡亲,你们不觉得自己问心有愧吗?!”
“是啊!你们自己的爹娘呢?自己的妻儿呢?!”
正一团混乱,只听一个人说道:“别吵了!蜜合的皇帝都丢下烂摊子自己跑了,寒山和雪境至少还有官府在为老百姓奔走。要征用这里做解药,不也是为了给老百姓治病吗?”竟然是温夜的声音。
“你的解药做了快一年,做了几个?救了几个人?”
“官府无能!寒山无能!”
天璇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裂死病解药的原料十分稀少,又有毒性,制作的过程十分复杂,还请诸位谅解。”
“裂死病当年不就是苏神治好的吗?怎么如今的寒山医师束手无策了?”
人群向着天璇步步逼近,温夜见不好,连忙示意寒山护卫拿出武器,团团守在天璇身边:“不得对书院院长无礼!”
“哼,有本事你跪在这里对着你们的祖师爷立誓,你说苏北真人,是弟子无能,没有本事治病,连三百年前祖师爷你治好的病我们都治不好!”
话音刚落,只听“唰”地一声,一条长长的鞭子抽下来的声音,只听一个人惨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医师祠堂里安静了三秒钟。
这时,忽然有人爆发出一声怒吼:“狗官杀老百姓啦!还等什么?横竖是个死,老子跟你们拼了!”
接下来无数人附和:“狗官杀百姓了!”
“拼了!”
接着是一阵混乱不堪打斗的声音,叫喊声,惨叫声,还有桌椅板凳被砸烂的声音。
苍雪没有想到他们从密道中出来会遇到大师兄,更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混战之中,只听有人一个飞身旋起,啪啪几下踢开几个官兵手中的兵刃,又听到天璇大声道:“快住手!不要伤了无辜百姓!”又对来的军官说道:“杨大人快住手!”
这时苍雪才反应过来,原来来的军官是杨木木还是杨易易,那声音竟然没有听出来。
那边静了下来,生烟忍不住跑到前面去露出一只眼睛来看。
只见外面站着的人手持银鞭,果然是杨易易。
只听杨易易恨恨地:“大胆刁民,官府为了救你们死伤无数,好容易从朱樱那边挖出更多的红色绕指柔,被你们这帮蠢货延误了制药的时机!”
天璇摇头道:“杨将军,罢了,我们先用旁边的医馆,改制药坊。”
杨易易想了想,愤愤地举起一只手,示意士兵们退下。
方才和士兵们扭打在一起的百姓们坐在地上,慢慢地爬起来。
天璇方才强运内力牵动旧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生烟忍不住“呀”了一声。
温夜耳尖一动,剑眉骤然紧蹙,转身就朝偏殿大步走来:“谁?谁在后面?”
生烟下意识后退半步。
只听“砰”的一声,殿门被温夜一脚踹开。当看清门外景象的刹那,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杨易易和天璇回过身来一看,也都呆住了。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他们苦寻经年的故人——苍雪、苍黄、生烟、诗魄、生墨,还有那些杳无音讯的器师们。
他们一个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仿佛是经过了大难和折磨逃出来的。
可是那憔悴的脸庞却正是苍雪的样子。
天璇呆呆地站在门口,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苍雪那双依然清亮的眼眸,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苍黄和生烟正冲他露出熟悉的笑容,诗魄大人更是如往常般抱臂而立,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天璇浑身震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温夜又惊又喜,用手指了指苍雪,又指了指苍黄,又指了指诗魄,语无伦次:“你们……你们怎么在一起?我们找了你们一年多了,你们怎么一串全出来了?”
杨易易猛地回过神来,急声对身旁侍从道:“快!快去禀报圣上!就说苍雪回来了!快去!”身边的人唯唯诺诺,接着飞奔而走。
他转身又厉声下令:“这里的人每人发一担米五斤炭都打发走,今日先把这偏殿先关起来!制药坊改征用其他,千万别伤了这里重要的人!”
又有人得令,连忙去主殿中喝退众官兵,将这偏殿围了起来。
外面激愤的喧哗声渐渐远去,偏殿内却是一片静默。
温夜忍不住张开双臂和诗魄抱在了一起:“老兄弟!我找了你这一年!你可算回来了!”
诗魄用力回抱住老友,手掌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唉!是啊!多亏院……苍雪、苍黄和生烟。”
“你们究竟跑哪里去了?”温夜松开手,急切地问道。
诗魄道:“唉!说来话长!老温!我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你!诗尾大人还好不好?”
“好!她也来桃浪了。正在另一处开设制药坊,做裂死病的解药。”
诗魄说着,忽然红了眼眶,“唉!没有想到,老了老了,我们三个老东西还能相见啊!”
“是啊!就只有诗页院长大人她……”温夜神色黯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诗魄瞧了苍雪一眼:“老温,你知道吗?仁心大人回来了……”
温夜嘴角扬起欣慰的弧度:“我一早知道了。”
苍雪对着温夜也笑了一下。
温夜恭恭敬敬对苍雪行了一个礼。又拍了苍黄的肩膀说:“好小子,不负所托!”最后终于问道,“阿照呢?”
苍黄见温夜脸上忧虑一闪即过,知道他到底牵挂自己的徒弟,连忙说道:“温夜大人不必担心,照兄留在菊序城有些要事,处理完了会回寒山与我们汇合。”
正说着,只见天璇缓缓向苍雪走来,眼尾泛红,顾不得四周有人,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泛着红,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雪儿……真是你?”殿内烛火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们走了之后,一直没有音信……我又派人去找了几次,我以为你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