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岭外围的风，带着冰碴子刮过脸颊，像细针在扎。
肖天机裹紧了身上的厚氅，指尖却依旧冰凉。他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坳口，望着前方被白雾笼罩的山谷——这就是铜盘符号最终指向的地方。山谷入口狭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的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里冻着一些扭曲的枯枝，像是被瞬间定格的挣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是这儿了。”林九渊拿着罗盘走过来，罗盘指针在白雾的方向疯狂打转，盘面边缘甚至凝起了一层白霜，“奇门遁甲显示，这里是‘死门’套‘杜门’，外面看着是普通山谷，里面绝对布了阵，而且是阴煞很重的那种。”
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玄门弟子，茅山的弟子背着装满符咒的行囊，武当弟子腰间的纯阳剑泛着淡淡的白光，闾山弟子则捧着铜铃，神情警惕。这是从各门派挑出的精锐，个个经历过泰山之战，眼神里带着实战磨出的锐利。
肖天机肩头的雪璃突然竖起耳朵，小鼻子快速抽动，对着白雾发出低低的嘶鸣。小家伙的毛都炸了起来，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显然这山谷里的气息让它极度不安。
“它发现什么了？”一个年轻的武当弟子紧张地握紧剑柄。
“是‘迷魂雾’。”肖天机的阴眼穿透白雾，看到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影，那些是被阴煞侵蚀的残魂，“这些雾气能扰人心神，看到的景象都是假的，千万别乱闯。”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清神香”，分给众人：“点燃了捏在手里，香气能护住心神，暂时不受雾气影响。”
雪璃趁他分香的间隙，突然从他肩头窜出，小身子在冰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对着岩壁上的一块冰层猛扒。冰层被它的爪子划开一道裂缝，里面竟露出半张黑色的幡角，幡角上绣着的蛇纹与泰山所见的阴山派标记一模一样。
“果然有埋伏。”林九渊立刻挥动长剑，青绿色的生机雷顺着裂缝注入，冰层瞬间炸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小型阵眼——三根插在石缝里的骨针，针尾缠着黑色的丝线，丝线另一端没入地下，显然是控制迷魂雾的机关。
“破了它！”肖天机低喝一声。
茅山弟子反应最快，甩出三张“破煞符”，符纸贴在骨针上，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骨针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黑色丝线寸寸断裂，随着最后一根骨针化为灰烬，山谷里的白雾突然剧烈翻滚，那些灰影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
雾气淡了些，露出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山谷深处。
“跟紧了，别走散。”肖天机握紧桃木剑，率先踏上小径。雪璃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脚边，小爪子踩在冰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不时回头对着后面的弟子嘶叫两声，像是在提醒他们跟上。
小径两侧的冰层越来越厚，冰里冻着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不是枯枝，而是一些动物的骸骨，甚至还有几具人类的骨架，姿势扭曲，显然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骸骨的眼眶里都嵌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在冰层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是在盯着闯入者。
“是‘阴眼珠’。”林九渊的声音压得很低，“用活人或动物的眼球炼化的，能监视周围的动静，还能放大心里的恐惧。”
他说着，指尖弹出一道雷丝，精准地射向最近一块冰里的阴眼珠。珠子应声碎裂，冰层里的骨架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仿佛要挣脱束缚。
“别碰它们！”肖天机立刻阻止，“这些骸骨被下了‘尸变咒’，打碎阴眼珠会激活咒术，让它们变成行尸。”
众人立刻停手，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嵌着阴阳珠的冰层。走在中间的闾山弟子突然“啊”地低呼一声，指着左侧的冰壁：“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块冰壁里冻着一个完整的黑袍人，看服饰是阴山派弟子。他的表情狰狞，双手向前伸展，像是在抓什么东西，而在他前方的冰层里，竟冻着一块巴掌大的铜盘——和肖天机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盘中央的符号正泛着淡淡的绿光。
“又是一个定位符。”肖天机凑近冰壁，阴眼仔细观察，“这弟子像是被自己人的阵法困住了，铜盘的绿光比我们找到的那个强，说明离核心据点很近了。”
雪璃突然对着冰壁后的山谷深处窜出，小身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白影，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雪璃！”肖天机心头一紧，立刻追了上去。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山谷深处竟是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竖着一块丈许高的黑石，石上刻满了与铜盘相同的符号，符号间流淌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凝固的血液。雪璃正蹲在黑石前，对着石上的符号龇牙咧嘴，小爪子不时拍向石面，每拍一下，符号的红光就黯淡一分。
“小心！”林九渊突然大喊。
随着他的喊声，空地周围的冰层突然炸裂，十几个黑袍人从冰下跃出，手中的骨刃带着寒气劈向众人。这些人与泰山见到的血蛛卫不同，他们的黑袍上绣着银色的蛇纹，动作更快，眼神里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显然是被阴煞彻底控制的“死士”。
“布阵！”肖天机当机立断，桃木剑横扫，青白色的剑气逼退最前面的两个死士，“武当守左，茅山守右，闾山居中护阵眼！”
弟子们训练有素，瞬间组成一个三角阵形。武当弟子的纯阳剑连成一片白光，剑气斩在死士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那些阴煞凝聚的躯体竟开始融化；茅山弟子甩出“锁魂符”，符纸如锁链般缠住死士的脚踝，让他们动弹不得；闾山弟子则摇动铜铃，铃声清越，震得死士体内的阴煞阵阵翻涌。
林九渊的生机雷化作一道青绿色的长鞭，缠住一个试图绕后偷袭的死士，雷光爆发的瞬间，那死士的躯体被净化成青烟，只留下一地黑色的粉末。“这些死士是阵眼催动的，毁了那块黑石！”
肖天机早已盯上黑石。他避开两个死士的夹击，踏影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冲向空地中央。雪璃见状，突然对着黑石喷出一口金色的寒气，寒气落在石上的符号，红光瞬间冻结，为他争取了一瞬的空隙。
“巫道·破石斩！”
桃木剑凝聚起青白色的剑气，带着破风之声斩向黑石。“铛”的一声巨响，剑气撞在石上，黑石剧烈震颤，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符号的红光迅速黯淡。但黑石异常坚硬，竟没有彻底碎裂。
“吼！”
死士们像是感受到威胁，变得更加疯狂，不顾死活地扑向肖天机。一个死士的骨刃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瞬间被寒气冻结，传来刺骨的疼痛。
“肖兄！”林九渊急忙回身支援，雷鞭横扫，逼退围攻的死士。
肖天机忍着剧痛，再次挥剑。这一次，他将仙骨的气息注入剑气，青白色的光芒中融入一丝圣洁的金光。“巫道·仙骨破邪！”
剑气斩在黑石的裂缝上，发出一声脆响，黑石终于从中裂开，符号彻底熄灭，暗红色的光如潮水般退去。随着黑石碎裂，那些死士的动作突然停滞，眼中的幽绿光芒熄灭，躯体纷纷瘫软在地，化作一滩滩黑色的脓水。
空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声和风雪掠过冰层的呼啸。
肖天机捂着受伤的胳膊，走到裂开的黑石前。石缝里嵌着一卷羊皮，他小心地将其取出，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幅更详细的地图，标注着极寒岭腹地的路线，终点处画着一个巨大的冰渊符号，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寒渊眼，三月初七，君影现”。
“果然是寒渊眼。”林九渊凑过来看，眉头紧锁，“这地图比之前的更详细，连冰渊周围的‘蚀骨风’和‘冻魂河’都标出来了，看来是阴山派核心弟子才有的东西。”
雪璃跳到黑石上，对着石缝里嗅了嗅，然后用爪子扒出一块黑色的晶体，晶体里裹着一缕灰色的雾气，正是之前在泰山幽冥裂隙中感受到的那种气息——鬼国君主的残识。
“他们在这里养‘君影’。”肖天机捏碎晶体，灰色雾气在他掌心的金光中消散，“黑石是聚煞阵眼，这些死士是养料，用他们的阴煞喂养残识，等三月初七寒渊眼聚煞时，就能让残识更强。”
他将羊皮卷收好，目光看向山谷深处的黑暗——那里的阴气比空地重十倍，阴眼甚至能看到一缕极细的黑气，从地底延伸向极寒岭腹地，像是在连接着什么。
“这里只是个前哨。”肖天机站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却愈发锐利，“真正的秘密，在寒渊眼。”
林九渊点了点头，指挥弟子们清理战场：“把黑石碎片收好，带回龙虎山让长老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克制聚煞阵的法子。我们得快点回禀张道长，寒渊眼的防备，恐怕比我们想的更严密。”
雪璃蹭了蹭肖天机的手心，小爪子指向山谷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它也想离开了，这里的阴煞让它很不舒服。
肖天机弯腰抱起它，转身走向谷口。风雪不知何时变大了，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生疼。但他握着羊皮卷的手却很稳，心中清楚，这趟调查没有白费。他们不仅证实了寒渊眼的存在，更摸清了阴山派的布局，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未必没有胜算。
走出山谷时，夕阳正沉入地平线，将极寒岭的雪峰染成一片金红。肖天机回头望了一眼被暮色笼罩的山谷，那里的雾气又开始凝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七天后的寒渊眼，注定又是一场血战。
他紧了紧怀里的雪璃，加快了脚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