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宋小麦盯着面前惊疑不定的少女,语气又沉了两分:“吃的喝的,还有换洗衣物,我会晚些时候给你送来。但是...”她微微一顿,警告道:“你记住,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要出去,更不要试图离开。”
“如今外面时疫横行,已恶劣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咱们村子到处都设了卡口,你一旦露面,定会被你爹娘抓回去!哪怕你侥幸逃出村子,也会极大可能染上疫病,死路一条。”
宋小麦眸眼深沉,逼视对方:“所以,别耍小聪明,明白么?”
宋桂花看着面前冷静得不似少女的眼神,心里虽然依旧忐忑,却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根本就没想过要独自出逃。
出逃?
笑话,她身无分文,又力乏体虚,还是个女娃,出生到现在,连村子都没出过,能逃哪去?
故而,她只能咬着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宋小麦见其确实也没有逃跑的勇气和能力,心中衡量一二,暂时安下心来。
她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面前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般的少女,心底百感交集的同时,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待会儿我出去后,会将房门从外面锁上,你...若是觉得屋里憋闷,白天务必藏好,晚上等大伙下了工,可以打开后窗透透气。”
她来到后窗处,指着窗沿上的支栏:“这里可以出去,不过...”她回过头,神情一肃:“这几天你爹娘定会到处找你,便是夜里也要多加小心,弄出动静或是点了灯火,都极易暴露,若是被他们发现...”
“我不出去!”
没等宋小麦说完,宋桂花便吓得浑身一抖,满眼惊惧:“我...我就在屋里待着,哪也不去。窗子...窗子我也不开!”
“...”
宋小麦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知对方也是怕极,便也不再多言,微微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待时机成熟,便带你彻底离开。”
同样是被关着,但在此间的感受,与在那弥漫着绝望和恐惧的破败家中,怎可相提并论?
宋桂花十分明白一点,家里的那道锁,是禁锢,是囚笼,是随时可能降临的拳打脚踢和恶毒咒骂!
而此处,这间虽然陈设简单,却异常干净舒适的屋子,却是将外界所有的恶意和危险都替她隔绝在了外头,给了她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稳。
莫说让她出去,便是房门打开,她也不敢再往外踏出一步!
宋小麦虽不知其心中所想,但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她最后看了她一眼,确定对方不会出逃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外面看不出异常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屋子,她便将门落锁,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路信步走向了旁边热火朝天的作坊。
进了作坊,她如往常一般,先在各个工序区转了转,看了看薯粉的晾晒和碾磨情况,然后便“恰好”遇到了正在库房门口清点物品的阿姐宋月娥。
“阿姐,铺子里收来的野山薯存货还多吗?到时候制完这些,田里种植的这些便放在隔壁的仓房吧,免得弄混。”
宋小麦自然地走上前搭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附近几个干活的妇人,包括在不远处晾晒薯片的孙氏听见。
如今身量越发高挑的宋月娥,抬头一瞧见她,立刻露出个格外明媚的笑容来,桃粉的面颊在日光的映衬下,晃的宋小麦都不由失神了一下,暗道,自己这位阿姐,真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不知小妹心中旖旎的宋月娥,温言含笑:“正想晚点回家跟你说呢,野生的山薯消耗的比预想的快,明儿就要开始制咱们田里收来的了。”
两姐妹就着作坊事务聊了几句。
谈话间,宋小麦余光瞥见孙氏似乎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忙活,并未起疑。
又待了一会儿,宋小麦便同阿姐一同离开了作坊,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宋月娥方才微微蹙了蹙眉,提起了一桩心事:“小麦,眼看就要年底了,之前买那些药材,还有你从公账上支走的那两千两银票,如今账面上能动用的现银,已不足百两了。”
她拿出随身带着的账本,一边走一边粗略算着:“我方才大致核了一下,抛开今年盖作坊,买器具以及之前各种零散开销,咱们作坊今年净赚的还有盈余,竟有七百五十两之多!”
“按当初说好的,这笔钱年底是要给大家分红的,可如今,现钱不够,可如何是好?”
宋小麦听了,却并不太着急,从容道:“阿姐别急,咱们自家的那份分红还有村子公中那份,都可以先缓一缓,我会去跟宋爷商量。”
“到时候,咱们先把该给乡亲们的那部分凑出来。”
她想了想,又道:“咱先把各家各户投入的本钱和工分折算下来,把这部分红利发下去,总不能让大家辛苦一年,过年都过不安生。”
宋月娥闻言,眉头舒展了些:“你说的是,是我着急了。”
她笑道:“那我回头再仔细算算,看看怎么分配最妥当。”
望着跟前做起事来越发沉着稳健的阿姐,宋小麦心头也大感欣慰,笑着颔首:“总归还有俩月时间,阿姐你慢慢算就是。”
她忽而将目光投向一片寂野的村落,视线落于那未知的远方,期许道:“希望这时疫早些过去,那样的话,雷掌柜或许很快就会前来取货,届时,银钱便都不是问题了。”
说起时疫,一旁身量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女也不由目中怅然,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姐妹俩一路走,一路规划着年底的琐事,恰在将要拐进村中时,却瞧见宋长乐朝这边跑了来,一脸急迫。
姐妹俩一愣,立在原地,等对方跑到近前,还不待问,宋长乐便已伸出手指着村口方向,大惊失色道:“不好了!”
宋小麦心头一跳:“怎么了?!”
“李雨...李雨他爹还有他那个继母!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什么!?”
姐妹俩齐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