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在灶口内烧的“哔啵”作响,越来越旺。
小荷花费力的用袖子擦了擦被灶火熏出的满头热汗,小心翼翼将锅内热水舀出,然后倒进一个对她而言格外笨重的木盆里。
加完热水,她学着平日三姐的模样,用食指轻轻点了点盆内热汤,感到有些灼烫,便又从一旁的木桶内添了些凉水进去。
只不过,没有太多干活经验的她,一瓢冷水下去,盆里本就不多的热水又被浇灭了温度。
“...”
如此反复几下,眼见盆里的水越来越多,木盆也越发笨重,小荷花残留了些糕点残渣的小嘴,顿时一撇。
静了片刻,孩童忽然叹了口气,又将水舀了一些出去,随即端起盆沿,步子蹒跚的挪到三姐房门口,脆声声的喊了句:“三姐,水好了!”
她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
“三姐?”
小荷花疑惑地歪了歪头,将水盆放在地上,转身又冲到院里,在爹娘和弟弟的屋子寻了一圈,依旧不见人影。
“三姐...?”
小女童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半晌,寂静无声。
终于,确定院里依旧没有三姐踪影的她,心头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就在她四处张望间,忽然目光一凝,落在不远处墙根下的一个破旧木凳上。
几乎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入孩子懵懂的心头...
她蹬蹬几步,跑到木凳跟前,一眼便瞧见了上方几个布灰脚印!
孩子呆在原地,一双硕大眸子顿时睁的溜圆。
三姐...三姐这是...翻墙...跑了?
此念头一生,孩子先是一愣,继而,心头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不舍,还带着些微的恐慌瞬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下一刻,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而出。
她虽年幼,却并非完全不懂事。
平日里,家里爹娘如何对待三姐,以及三姐今日受到的父亲前所未有的毒打,她能隐隐感觉到,今日的三姐,格外不同寻常。
此刻,意识到对方可能翻墙跑出的她,心里模糊的明白,三姐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
女童声音尖锐,没了命似的嚎啕将一爆发,便立刻穿透这所破败的院子,朝四周散去。
而就在这时,背着一捆柴,心里还惦记着回家继续教训那“不听话”的女儿的宋大田,刚走近家门附近,就听到了自家院里小女撕心裂肺的哭声。
自孩子懂事以后,就很少听到对方这般哭泣的宋大田,心头忽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心头猛然一沉!
“不好!”
他暗叫一声,背着压弯他腰背的柴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家门,将柴“哐当”一声扔在地上,迅速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锁一开,他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推开,入眼便瞧见了女儿荷花独独站在院里的身影,此刻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嚎丧呢!你三姐呢!
宋大田心头火起,心里越发不安。
而荷花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的一噎,抽抽搭搭间,不敢说话。
宋大田也懒得理她,一个箭步上前,冲到宋桂花屋里。
空荡荡的屋子,让这个三旬汉子,蓦地一惊,寒毛一竖!
他又飞快的查看了一下其他几个房间,甚至连柴房都没放过,然后终于确定,女儿宋桂花,真的不见了!
“这死丫头!反了天了!”
宋大田额头青筋暴跳,骂骂咧咧的回到院子,一把抓住宋荷花的胳膊:“说!你三姐跑哪儿去了?!”
荷花被他摇的跌了几跌,头晕眼花,从未如此直面感受父亲暴戾的她,吓得哭声一寂,只能断断续续地将三姐如何支使她烧水,如何发现屋子空了,以及墙根下的板凳说了出来。
宋大田一听,连忙跑到墙根下查看,果然瞧见一个跟女儿桂花差不多大的脚印!
他立刻断定,宋桂花这是早存了逃跑的心思,所以才故意支走小女,然后趁机逃了出去!
一想到对方身上揣着的那个足以让他和孙氏万劫不复的秘密,汉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直流。
“不行!绝不能让她跑了!更不能让她乱说!”
心急如焚之下,宋大田也顾不得前去作坊通知孙氏了。
想到如今村子因时疫到处封锁,便笃定宋桂花一个丫头片子,肯定跑不出去,必定还藏在村里某个角落!
他立刻冲出院子,朝着村口几个他知道的封锁卡口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逢人便问是否见过他家桂花。
有人遇上他,都只觉奇怪,这青天白日的,他那女儿宋桂花都十来岁的大闺女了,至于急成这样么?说不定是出门洗衣,或者打柴,或者找哪家闺女玩去了也说不定。
一个大活人,如今村子到处都封着,还能丢了不成?
宋大田也管不得村民投来的异样目光,连问几人不知后,心里的恐慌越发密布,直奔村口而去...
而另一边,宋小麦带出宋桂花后,见其虚弱走不快,情急之下,便将对方背在了后头,随即专挑僻静无人的小路,一路疾行。
她没有直接将宋桂花带回自家,而是绕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后山作坊外的那所她用来处理事务的屋子。
到了屋前,她立刻掏出钥匙打开门,将宋桂花带了进去,然后迅速反手将门闩上。
一进屋,宋桂花便紧张不已的环顾四周,透过窗沿,刚好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作坊大门,顿吓得她浑身一抖,颤声问:“你...你为啥带我来这儿?这里...这里日日都有人来上工,我娘...我娘她也在作坊里啊!”
不逃也就罢了,顶多晚间再被父亲毒打一顿。
可逃都逃了,若再被逮回去,那她将面临的,可不是一顿毒打那么简单!
不知想到什么可怖之事,宋桂花才将恢复血色的面容,又是一白。
宋小麦见她如此,立马道:“别担心,这地方除了我,没人能进。”
比之宋桂花的紧张,镇定不知几许得宋小麦毫不担心的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此间屋子是我偶尔用来算账待客之地,寻常村民不会上来。”
她又指了指屋子内的一个小木梯,朝向二楼处:“从这里上去,上面还有个小隔间,以前是给我用来临时休息用的,里面有张旧床铺和一些基本用具,你暂时就住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