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宋侍郎家,那真是堪舆界的“后援会会长”级别。
他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刚会翻身的丫鬟,没事儿不嗑瓜子,专嗑《堪舆奥义三百问》。
宋侍郎两腿一蹬,驾鹤西游,留下两个儿子,宋大宝和宋二愣。
这俩活宝,别的没学会,堪舆的“卷”劲儿倒是青出于蓝。
哥俩儿决定,爹的墓地,必须是宇宙无敌、风水第一!
他们广发“英雄帖”,重金聘请天下风水大师。
一时间,各路“青乌高人”闻风而动,拖家带口,背着罗盘,扛着洛阳铲,齐聚宋家。
那阵仗,乌泱泱,黑压压,堪比大型人才招聘会现场。
每天清晨,宋府门口,风水大师们列队出发,分东西两路,浩浩荡荡,尘土飞扬。
东路军高喊:“寻龙点穴,舍我其谁!”
西路军应和:“福泽后代,功在我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支军队要开片。
路边卖煎饼的大妈,都学会了看几句罗盘上的天干地支。
一个多月后,战果辉煌。
大宝哥找到一块地,大师掐指一算:“此乃‘金牛卧槽’,葬之,令郎他日必封侯拜相,出门骑哈雷,回家住白宫!”
二愣弟也不甘示弱,也寻得一处,他家大师唾沫横飞:“此乃‘玉兔捣药’,葬之,后代文曲星下凡,诺贝尔奖拿到手软,考试全会,蒙的全对!”
“我这块能封侯!”
“我这块能出诺贝尔!”
“哈雷!”
“全对!”
哥俩为这“侯爵”和“诺奖”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最后,大宝一拍大腿:“不商量了!各埋各的爹!”
二愣脖子一梗:“谁怕谁!看谁的爹更显灵!”
于是,发丧那天,一出好戏锣鼓喧天。
灵柩抬到村口三分岔,大宝领着东路军堵住东边,高呼:“我爹往东走,儿孙做王侯!”
二愣带着西路军拦住西边,怒吼:“我爹往西去,后代开路虎!”
两拨人马,各执己见,从公鸡打鸣吵到乌鸦归巢,愣是没把亲爹往哪儿送决定下来。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瓜子嗑了三斤,茶水喝了八壶,最后纷纷表示家里煤气没关,脚底抹油溜了。
抬棺材的壮汉们,从力拔山兮气盖世,饿成了前胸贴后背,索性把棺材往路边一撂:“哥俩,你们慢慢吵,我们先去领盒饭了!”
这下好了,宋老太爷享受了露天豪华单间待遇。
哥俩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啊。
于是,大宝在棺材东边搭了个茅草棚,美其名曰“望父亭”。
二愣不甘示弱,在棺材西边建了个小土房,取名“思亲阁”。
你建房,我也建,还都派了家丁日夜看守,生怕对方偷偷把爹给埋了。
一来二去,三年过去了。
好家伙,以宋老太爷的棺材为圆心,方圆五里,竟然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小村落!
村民们亲切地称之为“棺材板儿村”。
村里还定期举办“谁是卧龙凤雏”风水知识竞赛,奖品是宋老太爷棺材板上掉下来的一小块木头渣。
又过了好些年,大宝二愣这对卧龙凤雏,也相继追随他们爹去了。
这下轮到他们媳妇儿,大宝媳妇王氏,二愣媳妇李氏出场了。
妯娌俩,以前因为抢一根限量版黄瓜,都能冷战仨月。
如今男人都没了,反而心平气和,坐下来开了个“宋氏集团未来发展方向研讨会”。
“嫂子,咱爹总这么露天也不是个事儿啊。”李氏磕着瓜子。
“弟妹说的是,再风吹日晒下去,咱爹怕是要成风干爹了。”王氏抿了口茶。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打破老公们留下的“楚河汉界”,共同为公公选个正经八百的安息之所。
她们先是亲自乘着八抬大轿,颠颠簸簸去了“金牛卧槽”和“玉兔捣药”实地考察。
王氏左看看,右瞧瞧:“这金牛,我看像头病牛,拉稀那种。”
李氏捂着鼻子:“这玉兔,怕不是只土拨鼠吧,洞口都快被耗子占了。”
俩人一致认为,先前那几百号大师,估计都是蓝翔技校毕业,罗盘拿反了的。
于是,她们拿出私房钱,重修聘书,再次广招风水先生,不过这次面试严格多了。
“请问大师,如何看待‘左青龙右白虎,中间夹个二百五’的风水格局?”
“大师,如果龙脉是条贪吃蛇,穴位会跑到哪里去?”
每天,都有无数风水图纸,像雪片一样飞进两位夫人的闺房。
王氏捧着图,秀眉微蹙:“这地方,水流太急,怕是咱爹晚上睡觉得穿救生衣。”
李氏指着另一张:“那山头光秃秃的,跟葛优似的,不行不行,太影响家族发量。”
她们对每一份图纸都能挑出十八般毛病,堪称“风水界最强质检员”。
十几天后,终于有一张图纸,让妯娌俩眼前一亮。
王氏看完,点了点头:“此地山环水抱,有点意思。”
李氏凑过去一瞧,纤纤玉指一点:“我看行!这地儿,必先出一个武举人,还是个戴眼镜的斯文武举!”
就这么着,宋老太爷终于在露宿街头多年后,入土为安了。
三年后,奇迹发生了!
宋家大房的长孙,一个天天抱着《孙子兵法》啃,梦想成为电竞冠军的宅男,居然真的考上了武秀才!
还因为近视眼太深,成了全县第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参加乡试的武生,轰动一时。
街坊们纷纷表示,宋家这风水,绝了!就是有点费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