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有名的街溜子南三复,在城外十里远的地方,盘了个废弃的庄园,美其名曰“摸鱼基地”。
他隔三差五就骑着他那匹掉毛比喘气还厉害的枣红马,颠儿颠儿地往那跑。
一日,天公不作美,半道上泼下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得他嗷嗷叫。
南三复狼狈不堪,瞧见不远处有户农家,赶紧拍马过去,打算借个屋檐躲躲这鬼天气。
农家主人窦廷章,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见他衣着光鲜,虽然发型被雨水冲刷得像个炸毛鸡,但气度不凡,连忙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屋。
“客观,快请进,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窦廷章的闺女窦氏,约莫十五六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出来。
那姑娘,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素面朝天都能让美颜相机自惭形秽的级别。
南三复当时就觉得,这雨下得好,下得妙,下得呱呱叫!
从此以后,南三复三天两头往窦家跑。
不是说马丢了草料,就是说自己迷路需要问路,再不然就是声称自己对农具产生了浓厚兴趣,想学习如何锄地。
窦廷章老两口还挺高兴,觉得这城里少爷平易近人,接地气。
窦氏呢,起初还有些羞涩,后来架不住南三复那张抹了蜜的嘴,一来二去,两人就从“友好邻邦”发展到了“地下交通站”的水平。
南三复的原配夫人不幸染病去世,办完丧事,他抹了把鳄鱼的眼泪,就奔窦家去了。
拉着窦氏的手,赌咒发誓:“卿若怜我,此生不娶,只做你一人的舔狗!”
窦氏一听,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即表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然后,她就怀孕了。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窦氏开始催促南三复:“三郎,你看咱这事儿,啥时候给个名分啊?”
南三复这时候就开始打马虎眼了。
他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窦家门楣太低,娶个农家女,岂不是让我晋阳潘安的面子往哪儿搁?我得找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强强联合,走上人生巅峰!
于是,他开始玩失踪,今天说去东山打老虎,明天说去西海降蛟龙,反正就是不着家。
窦氏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了个大胖小子。
窦廷章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鸡毛掸子就要家法伺候。
“说!这野种是谁的!”
窦氏哭哭啼啼,把南三复供了出来,还坚信他一定会八抬大轿来娶自己。
窦廷章半信半疑,派了个老伙计去南府打探。
南三复隔着门缝,听说是窦家来人,直接一句:“不认识,没见过,滚蛋!”
老伙计灰溜溜地回去一说,窦廷章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他把刚出生的外孙往猪圈旁边一扔,对着窦氏就是一顿“父爱如山”的毒打。
窦氏被打得皮开肉绽,心如死灰,哭着求隔壁王大娘去给南三复递个话,说自己快不行了,让他好歹来看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
南三复收到消息,正搂着新相好的小翠看皮影戏呢,闻言只是摆摆手:“知道了,让她先挺着,本少爷忙着呢。”
那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窦氏抱着孩子,一步一挪,来到了南三复的“摸鱼基地”大门外。
她“咚咚咚”地敲门,嗓子都快喊哑了。
“南郎!南郎!开门啊!你只要说句话,我就不死!我带着孩子走,再也不烦你!”
门房老张头探出脑袋:“姑娘,别喊了,三少爷说了,谁叫门都不开,尤其是姓窦的,敢踹门就放狗!”
窦氏倚着冰冷的门板,绝望地看着紧闭的大门,雨水混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从二更到五更,她就那么抱着孩子,坐着,哭着,最后,僵硬了。
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姿势堪比望夫石pLUS版。
天亮了,窦廷章找来,看见女儿和外孙冻成了冰坨子,当场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他一纸诉状,将南三复告到了县衙。
南三复是谁啊?晋阳城着名“钞能力者”,上下打点一番,千两白银撒出去,水花都没见一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官老爷还语重心长地劝窦廷章:“老人家,节哀顺变,令爱怕是产后抑郁,一时想不开啊。”
南三复风波过后,很快就聘了城中大户张员外的千金。
婚礼办得那叫一个奢华,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鞭炮声震得半个晋阳城都耳鸣。
新婚之夜,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过了没几天,张员外突然哭哭啼啼地冲进南府。
“姑爷!姑爷!不好了!我女儿,我女儿在后花园的桃树上吊死了!”
南三复大惊,赶紧跟着去看。
就在这时,新房里传来丫鬟的尖叫。
众人跑回新房一看,新娘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更诡异的是,那张脸,赫然就是窦氏的模样!像是p图没p好,五官都扭曲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再跑到后花园,桃树上空空如也,新妇的尸体不见了。
南家上下乱成一锅粥。
赶紧派人去通知窦廷章。
窦廷章听闻此事,疑心是女儿冤魂不散,跑去开了棺材。
棺材里空空如也,窦氏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窦廷章再次跑到县衙告状。
县太爷挠破了头皮,这案子太玄乎了,简直可以入选《走进伪科学》年度十大离奇案件。
南三复又是一通“钞能力”输出,此事再次不了了之。
经此一役,南三复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家道也开始中落,从“摸鱼基地”搬回了城里的小破院。
方圆百里,谁家有闺女,都把他列入了黑名单,生怕自家闺女成了下一个“窦氏限定皮肤”。
几年过去,南三复眼看就要打光棍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好不容易在百里之外的曹家庄,说合了曹进士的女儿。
彩礼都下了,就等吉日成婚。
偏偏这时候,民间传言,朝廷要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
各家有待嫁闺女的,生怕自家女儿被选中进宫“镀金”,纷纷提前把女儿送到夫家,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天傍晚,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蒙着盖头的女子来到南家。
“南公子,老婆子是曹家派来的,奉老爷之命,先把小姐送过来。选嫔的事儿太急,来不及行大礼了,您多担待。”
南三复一瞧,那女子虽然蒙着盖头,但身段婀娜,隐约可见几分风致,心里乐开了花。
他与女子调笑几句,女子只是低头浅笑,偶尔抬眼,那眼神,那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窦氏!
南三复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会吧,阿sir,又来?”
到了夜里,女子自己掀了盖头,也不说话,直接引被蒙头,呼呼大睡。
南三复心有余悸,也不敢靠近,在另一头蜷缩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曹家并没有派人来接亲或者送嫁妆。
南三复越想越不对劲,这曹家也太不讲究了,送个闺女过来,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
他壮着胆子,掀开被子。
被窝里的女子,面色青紫,早已没了呼吸。
那张脸,分明就是个陌生人!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自称姚孝廉。
姚孝廉指着床上的女尸,悲愤交加:“天杀的南三复!这是我刚下葬三天的女儿!你这个盗墓贼,连死人都不放过!”
原来,这女子是姚孝廉新丧之女,前一晚被一伙盗墓贼挖了出来,准备卖给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家配阴婚。
结果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被那老妇人当成曹家小姐,送到了南家。
姚孝廉得知女儿尸体被盗,四处打探,一路找到了南府。
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官府这次可不含糊了,南三复品行败坏,恶名昭彰,之前几桩案子虽然证据不足,但足以证明此人劣迹斑斑。
数罪并罚,以“发冢见尸,亵渎亡灵,外加一条‘公共场合乱扔大型有机垃圾’未遂”的罪名,判了个斩立决。
秋后问斩那天,南三复跪在刑场上,回想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不禁感慨万千。
早知道,当初就该学学宋老太爷,直接露天风干,兴许还能混个“行为艺术先驱”的美名呢。
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还得被野狗分食。
真是,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