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
沈羽的小公寓里，酒精棉球已经染红了一整包。子弹擦过右臂留下了一道五厘米长的口子，血虽然止住了，但伤口边缘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红色。
\"需要去医院。\"沈羽皱着眉头，用镊子夹起最后一块沾血的棉球，\"这可能会感染。\"
齐临摇头，左手捏着一枚铜钱在伤口上方缓慢移动：\"艮为山，止也。伤口会稳定。\"铜钱表面泛起微弱的蓝光，伤口的红肿竟然真的开始消退。
沈羽瞪大眼睛：\"这...不科学。\"
\"只是你不理解的科学。\"齐临收起铜钱，\"现在，看看那个卦盘。\"
青铜卦盘放在茶几上，在台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沈羽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翻转它：\"底部有铭文，但太模糊了。\"
齐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红色粉末在卦盘底部，然后轻轻吹匀。粉末附着在刻痕处，显露出一行小字：
\"命格为引，星力为媒，逆天改命，九死一生。\"
\"这是什么意思？\"沈羽问。
齐临脸色变得凝重：\"天机阁最核心的禁忌——逆天改命术。师父曾警告过，这种术法会反噬施术者，轻则折寿，重则魂飞魄散。\"
他指着卦盘中央的凹槽：\"这里本该镶嵌一块'命石'，能暂时储存他人的命格精华。看来有人想重启这个禁术。\"
沈羽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周教授给我的资料里提到，那些意外死亡的金融才俊，死后都少了一样东西...\"
\"牙齿。\"齐临接话，\"具体是右上犬齿，在玄学中代表个人命格精华的'命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需要更多信息。\"齐临说，\"天机阁的老成员可能知道内情。\"
沈羽快速敲击键盘：\"我查过，天机阁解散后，大部分成员要么隐姓埋名，要么...\"她停顿了一下，\"要么离奇死亡。不过...\"屏幕上显示出一张老照片，一个白发老人站在道观前，\"这位张玄一，曾是天机阁长老，现居青城山后山，今年应该九十多岁了。\"
齐临眼前一亮：\"张师叔！他还活着？\"随即又皱眉，\"但青城山那么大...\"
\"地址在这里。\"沈羽指着屏幕角落的坐标，\"道观废弃多年，但热成像显示最近有人活动痕迹。\"
齐临起身收拾背包：\"明天一早上山。\"
\"我们。\"沈羽强调，\"别想甩下我。\"
次日清晨，青城山后山。
雾气缭绕的石阶长满青苔，几乎看不出路径。齐临和沈羽已经徒步两小时，GpS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百米，但山路越来越陡。
沈羽喘着气，左腿明显开始不适：\"你确定这老头住这种地方？\"
齐临没有回答，突然停下脚步。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道观，门楣上\"清虚观\"三字已经斑驳不清。但引起他注意的是门前地面——几片落叶排列成一个奇怪的符号，正是天机阁的联络暗记。
\"有人知道我们要来。\"齐临低声说，\"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道观大门虚掩着。齐临轻轻推开，腐朽的木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内杂草丛生，但中央的石板路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有人走动。
\"张师叔？\"齐临喊道，\"弟子齐临，莫问天师父门下，求见师叔。\"
寂静。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棂的呜咽声回应。
沈羽突然拉住齐临，指向左侧厢房：\"那里...窗帘动了一下。\"
齐临点头，缓步走向厢房。就在距离门口三步时，他猛地拉住沈羽后退——一支弩箭\"嗖\"地钉在刚才沈羽站立的位置。
\"张师叔！\"齐临大喊，\"我们不是革天盟的人！\"
厢房门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中。老人白发稀疏，脸上皱纹纵横，但双眼却亮得惊人。他手中握着一把老旧弩弓，箭尖稳稳对准齐临心脏。
\"证明。\"老人声音嘶哑。
齐临慢慢从怀中取出那枚特制铜钱，平放在掌心。铜钱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老人眼睛眯起：\"莫问天的'命钱'...\"他放下弩弓，\"进来吧。\"
厢房内出乎意料地整洁，一张木床、一个书案，墙上挂着八卦图和几张老照片。齐临一眼认出其中一张是师父莫问天与张玄一的合影，背景是天机阁的正殿。
\"师叔，师父他...\"
\"死了。\"张玄一打断他，\"至少我希望如此。否则落在赵无极手里，生不如死。\"
沈羽敏锐地注意到老人提到\"赵无极\"时手指的颤抖：\"赵无极就是重组天机阁的人？\"
张玄一这才仔细打量沈羽，目光在她手腕的伤疤上停留片刻：\"这女娃是谁？\"
\"沈羽，我的...合作伙伴。\"齐临介绍，\"她姐姐三年前失踪，可能与革天盟有关。\"
老人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则从床下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莫师兄失踪前把这交给我保管。里面记载了他对'逆天改命'术的研究，以及...为什么必须封印它。\"
齐临翻开笔记，熟悉的字迹让他心头一紧。笔记前半部分详细记载了命格转换的各种卦象和仪式，后半部分却全是触目惊心的警告和失败案例。
\"师父成功了？\"齐临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了改变天命的方法？\"
\"方法有，代价更大。\"张玄一指着最后一页，\"看到这个案例了吗？民国三年，天机阁第十七代阁主尝试为自己续命，结果...\"
齐临读到案例结局时倒吸一口冷气——那位阁主成功了，但为他提供命格的十二名弟子全部发狂而死，而他自己虽然获得长寿，却每夜梦见死者索命，最终自焚身亡。
\"莫师兄发现赵无极私下试验禁术，决定永久封印所有相关资料。\"张玄一继续说，\"但赵无极抢先发动叛变，重伤师兄后带走了部分典籍。\"
沈羽指着笔记上一处涂改：\"这里被刻意遮盖的是什么？\"
张玄一脸色突变：\"你们不该知道这些。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盯上。\"
\"我们已经被盯上了。\"齐临亮出右臂的伤口，\"赵无极的人前天晚上差点杀了我。\"
老人沉默良久，终于叹息：\"被遮盖的是禁术最关键的部分——如何选择命格载体。莫师兄发现，某些特殊命格的人更适合作为'容器'，尤其是...\"
他忽然抓住沈羽的手腕，露出那个闪电状伤疤：\"'无心者'命格。天生不受卦象约束，能容纳多种命格而不崩溃。\"
沈羽猛地抽回手：\"胡说八道！\"
\"师叔，\"齐临急忙问，\"这种命格有什么特征？\"
\"左腕天生有卦象胎记，对危险有野兽般的直觉，且...\"张玄一盯着沈羽的眼睛，\"完全不信玄学，因为他们的命格本就在玄学之外。\"
沈羽脸色发白，齐临则想起她多次准确预感危险的场景。
\"赵无极重组天机阁后改名'革天盟'，专门搜寻特殊命格者。\"张玄一从书案抽屉取出一张纸，\"下个月月全食，是逆天改命的最佳时机。他们计划在那天举行大典，用六十四种特殊命格重塑'天道'。\"
纸上画着一个复杂卦阵，中央是一个人影，周围环绕六十四盏灯。齐临立刻认出这是放大版的青铜卦盘图案。
\"六十四种命格...\"齐临喃喃自语，\"对应六十四卦。他想成为'全知者'？\"
\"更糟。\"张玄一声音低沉，\"他想创造一个能随意改写他人命运的组织。想想看，如果有人能决定谁走运谁倒霉，谁成功谁失败...\"
沈羽突然站起来：\"我姐姐就是被他们抓走的？因为她也是'无心者'？\"
\"或者因为她接近了真相。\"张玄一从床下又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革天盟资料。他们渗透进了金融、科技、医疗多个领域，通过所谓的'人才计划'筛选特殊命格者。\"
齐临翻阅资料，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天择医疗中心'...所有死者生前都去过这里体检！\"
沈羽立刻拍照存档：\"回去后我黑进他们的系统。\"
谈话间，外面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张玄一猛地站起，弩弓瞬间在手：\"有人来了。从后门走，快！\"
齐临刚把资料塞进背包，前院就传来踹门声。沈羽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道观周边的监控画面——六个黑衣人正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每人右手腕都戴着镶有震卦标志的手环。
\"革天盟的执法队。\"张玄一塞给齐临一张符纸，\"贴在身上，能暂时干扰他们的追踪术。\"
\"一起走！\"齐临拉住老人。
\"我九十多岁了，跑不动了。\"张玄一推开他，反而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而且...总得有人告诉他们，天机阁的正统还没死绝。\"
沈羽已经打开后窗：\"齐临，没时间了！\"
前门被撞开的巨响传来。张玄一猛地推了齐临一把：\"记住，月全食前必须阻止他们！找到莫师兄留下的'本命卦'，那是唯一能对抗禁术的东西！\"
齐临咬牙翻出窗外，沈羽紧随其后。两人刚钻进后山的灌木丛，就听到厢房方向传来打斗声，接着是一声痛呼。
沈羽要往回跑，被齐临死死拉住：\"不能辜负他的牺牲！\"
他们借着灌木掩护向山下逃去。几分钟后，道观方向腾起浓烟，很快变成熊熊大火。
沈羽边跑边打开手机：\"我记录了那些人的脸，可以...小心！\"
她突然扑倒齐临，一支弩箭擦着齐临的发梢飞过，钉在前方的树上。二十米外，一个黑衣人正在重新装填。
\"分头走！\"齐临推了沈羽一把，\"山下停车场汇合！\"
沈羽想反对，但第二个黑衣人已经从侧面逼近。她咬牙点头，转身钻入右侧更茂密的灌木。
齐临向左跑去，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吸引追兵。跑出百米后，他停下脚步，取出三枚铜钱快速卜了一卦。
\"坎为水...险陷在前。\"他环顾四周，迅速爬上一棵大树隐蔽。
两个黑衣人追至树下，正疑惑目标消失，突然头顶落下三枚铜钱，在他们脚前排成一个等边三角形。铜钱发出刺目的白光，两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齐临趁机跳下树继续逃跑，但刚跑出几步，右腿突然一麻——一支麻醉镖扎在大腿上。他踉跄几步，看到第三个黑衣人从树后走出，手中弩枪冒着轻烟。
视野开始模糊。齐临挣扎着取出最后一枚铜钱，用尽力气抛向空中。铜钱没有落下，而是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求救信号？\"黑衣人冷笑，\"没人能救你了。\"
齐临的意识逐渐涣散，最后的念头是希望沈羽已经安全逃脱。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让他惊醒。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石室里，双手被特制镣铐锁住。对面坐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正把玩着他的铜钱。
\"齐临师弟，久仰大名。\"男人抬头，露出一张儒雅的脸，右眼角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我是赵无极，莫问天师父的首席弟子...当然，现在我是革天盟盟主。\"
齐临试着挣扎，发现镣铐上刻着压制卦力的符文。
\"别费力气了。\"赵无极微笑，\"这些镣铐是专门为卜者设计的。\"他拿起齐临的铜钱，\"莫师父的'命钱'...他果然最疼爱你，连这个都给了你。\"
\"师父在哪？\"齐临嘶哑地问。
赵无极笑容消失：\"我也很想知道。十年前那场大火后，他就消失了。\"他凑近齐临，\"但我确信他还活着，因为'本命卦'至今未被触发。告诉我，他把本命卦藏在哪里了？\"
齐临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本命卦\"，但他不会告诉赵无极这点：\"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会说的。\"赵无极拍拍手，一个手下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双眼无神，嘴角流涎。
\"认识林师兄吗？\"赵无极亲切地问，\"当年他和你一样倔强。现在...他是我最听话的卜算工具。\"
老人机械地抬起手，开始在空中画卦象。齐临认出这是天机阁的高级卜术\"空手画卦\"，但需要燃烧寿元为代价。
\"给你三天考虑。\"赵无极起身，\"月全食前我需要本命卦的下落。否则...\"他瞥了眼轮椅上的老人，\"天机阁的秘术能让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无极离开后，齐临闭上眼睛，尝试用师父教的\"心卦\"联系外界。但镣铐的压制太强，他的意识只能在黑暗中打转。
突然，石室某处传来细微的\"滴滴\"声。齐临循声看去，墙角通风口处有个小东西在闪烁——是沈羽的微型追踪器！
通风口外隐约传来键盘敲击声，接着是沈羽的耳语：\"坚持住，我在想办法。\"
齐临嘴角微微上扬。卦象从不会错——\"坎为水\"，险陷在前，但必有转机。而这次，转机是个不信卦象的黑客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