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寺的大殿内，莫问天的话像一块冰滑入沈羽的脊背。
\"他亲自来了。\"
沈羽冲向窗边。夜空中，数十架无人机如蝗群般逼近，为首的机器投射出赵无极的全息影像——不再是灵体状态，而是几乎凝实的身体，红宝石匕首在他手中泛着血光。
\"不可能...\"齐临的声音发紧，\"金融中心才过去十天，他怎么可能恢复实体？\"
莫问天拂袖一挥，大殿四壁的卦纹同时亮起蓝光：\"因为他根本不是人类。\"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座悬空寺剧烈摇晃。沈羽扶住墙壁，发现那些刻在石壁上的卦纹正在\"游动\"，像鱼群一样快速重组，形成某种防御图案。
\"跟我来。\"莫问天转身走向内殿，\"时间不多了。\"
内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卦盘，直径约三米，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微缩景观——山脉、河流、城池，甚至还有微小的行人车马在其中移动，宛如活物。
\"山河社稷盘。\"齐临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卦盘的光芒，\"我以为这只是传说...\"
莫问天将手掌按在卦盘边缘：\"传说往往有现实根基。\"随着他的接触，卦盘上的微缩景观突然加速流动，最终定格在一处山脉地形——正是此刻他们所在的青城山。
沈羽倒吸一口冷气。卦盘上清晰显示着悬空寺的位置，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红点——那些无人机和隐藏在山林中的观星者部队。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
\"因为你们。\"莫问天抬头，目光如炬，\"你们的命格链接就像黑夜中的火炬，尤其当它开始...变异时。\"
又一声巨响，天花板震落灰尘。莫问天却恍若未闻，手指在卦盘上快速滑动。随着他的动作，沈羽感到整座寺庙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墙壁变厚，门窗自动加固，连空气都变得稠密起来。
\"莫老，\"齐临突然开口，\"您认识这个吗？\"
他掏出那张被雨水浸湿过的星云图案纸。莫问天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你们在哪里看到的？\"
\"天文台的空间裂隙。\"沈羽回答，\"它出现又消失，留下这个图案。\"
莫问天的手微微发抖：\"比我预计的早了三个月...\"他转向卦盘，快速划出几个复杂卦纹，\"听着，孩子们，赵无极的目标从来不是统治几个卦修流派，甚至不是这个世界。\"
卦盘上的景象突然变化，显示出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莫问天指向第七颗星：\"摇光星后方，有一个肉眼不可见的伴星——上古称之为'太虚眼'。赵无极要打开的是那道门。\"
齐临皱眉：\"但太虚界只是理论上的——\"
\"三十年前，我们三人证明了它的存在。\"莫问天的声音低沉下来，\"江无涯、赵无极和我。在青海无人区的一次探险中，我们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
他的手指在卦盘上画出一个特殊符号，盘面立刻浮现出全息影像——三个年轻人站在沙漠中的石柱圈内，中间的石柱上刻着与沈羽所见完全相同的星云图案。
\"我们触发了机关。\"影像中的年轻莫问天伸手触碰石柱，\"然后...\"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显示出可怕的画面——石柱上的星云图案活了，像液体一样流向赵无极，从他七窍钻入体内。年轻的赵无极发出非人的尖叫，倒在地上抽搐，而江无涯拼命想拉他离开...
影像到此中断。
\"那不是普通的星云图案。\"莫问天收回手，\"是某种存在...或者说，某种信息结构。它占据了赵无极的身体，但保留了大部分记忆和人格，所以我们起初没有察觉。\"
沈羽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江无涯知道这事？\"
\"他第一个发现的。\"莫问天苦笑，\"赵无极——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存在——回来后变得更强，也更...激进。江无涯自愿成为命格容器，就是为了近距离监视他。\"
齐临如遭雷击：\"所以老师假死...是为了继续这个任务？\"
莫问天点头：\"金融中心事件后，赵无极元气大伤，江无涯必须重新取得他的信任。\"他看向窗外，\"而现在，他带着整个观星者军团来了。\"
一声比之前更剧烈的爆炸震得青铜卦盘都移位了。沈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视野开始扭曲，颜色变得异常鲜艳，同时看到无数细小的光流在空气中穿梭...
\"齐临！\"她抓住他的手臂，\"我的眼睛...我看到奇怪的东西...\"
齐临惊讶地看着她：\"那是卦力流动...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视野！\"
命格链接的混乱正在加剧——他们开始随机交换感官了！
莫问天迅速检查了两人的状态：\"比想象的更糟。你们的命格正在形成量子叠加态，再不分离，最终会...\"
\"变成一个全新存在。\"齐临接话，声音出奇地平静，\"就像赵无极那样。\"
沈羽心头一震。难道这就是赵无极的真正目的？不是杀死他们，而是促使他们完全融合，创造一个新的\"容器\"？
没等她想明白，大殿屋顶突然被一道红光击穿！碎石瓦砾中，赵无极的身影凌空飘入，红宝石匕首直指莫问天：
\"师兄，好久不见。\"
莫问天站在原地未动，但沈羽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袖中快速划动。整个大殿的卦纹同时亮起，形成一张立体光网罩向赵无极。
赵无极轻笑一声，匕首轻挥，光网就像碰到热刀的黄油般断开。他优雅地落在地面，目光扫过沈羽和齐临：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这对小朋友的状态...很完美。\"
齐临挡在沈羽前面：\"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多么无礼的问题。\"赵无极摇头，\"我是你们的师叔，卦术大师，革天盟领袖...\"他的笑容扩大，嘴角裂到不自然的程度，\"也是太虚界的使者。\"
莫问天突然拍手，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赵无极的身体瞬间模糊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露出其下一闪而过的恐怖真容——由无数旋转星云组成的人形轮廓。
\"省省伪装吧。\"莫问天冷笑，\"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
赵无极——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身体的存在——收起了人类表情：\"莫师兄还是这么直接。也好，省去了无聊的叙旧。\"他举起匕首，\"我来取这两个孩子，还有你偷走的东西。\"
\"偷？\"莫问天嗤笑，\"是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赵无极不再废话，匕首一挥，三道红光分别射向三人。莫问天迅速结印，地面升起光盾挡住攻击。但冲击力仍将沈羽和齐临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沈羽的视线再次扭曲——这次她同时看到了正常视野和齐临的卦象视野，双重画面让她恶心欲呕。更糟的是，她感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成齐临的...
\"集中精神！\"齐临抓住她的肩膀，\"想象一道墙，把你的意识和我的隔开！\"
沈羽尝试照做，但收效甚微。另一边，莫问天和赵无极已经战成一团，卦光与红光交织，整座大殿在能量冲击下摇摇欲坠。
窗外，无人机群开始疯狂攻击寺庙外墙。沈羽看到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卦纹\"活\"了过来，形成流动的光盾抵挡攻击。更惊人的是，庭院里的石兽雕像纷纷苏醒，跃上屋顶与无人机搏斗。
\"天罡北斗阵。\"齐临惊叹，\"莫师叔把整座山变成了卦器！\"
赵无极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他突然改变策略，不再强攻莫问天，而是转向沈羽和齐临：
\"你们真以为他是为你们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具蛊惑性，\"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命格链接会失控吗？因为三十年前，是他设计了这种技术！\"
莫问天脸色大变：\"住口！\"
\"哦？不敢让他们知道真相？\"赵无极轻松躲过莫问天的攻击，\"莫师兄当年痴迷于命格融合，认为这是人类进化下一步。江无涯反对，而我...提供了实验场地。\"
沈羽感到齐临的身体僵住了。这个所谓的\"太虚使者\"正在播撒猜疑的种子，而且相当成功。
\"别听他胡说！\"莫问天大喊，同时结出复杂手印。整个大殿突然旋转起来，墙壁上的卦纹脱离石面，在空中形成巨大的三维结构。
赵无极不慌不忙地举起匕首：\"时间到了。\"
匕首上的红宝石突然碎裂，释放出一团黑红色的雾气。雾气迅速扩散，所到之处，卦纹光盾像被腐蚀般消融。无人机群趁机突破防线，向大殿倾泻火力。
一块飞石击中沈羽额头，温热的血液流进眼睛。她踉跄着后退，视野更加混乱——现在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齐临看到的卦象。
\"沈羽！坚持住！\"齐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模糊地看到莫问天站在青铜卦盘前，双手快速操作着什么。赵无极则被突然从地板升起的金色锁链缠住，暂时无法行动。
\"孩子们！\"莫问天大喊，\"到卦盘这来！\"
沈羽想移动，但双腿像灌了铅。更糟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拉入某个漩涡——齐临的记忆、情感和思维如洪水般涌入，而她自己的则在流失...
\"不...\"她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停下来...\"
齐临的情况同样糟糕，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呈现出沈羽的特征，右眼则完全变成了她的眼睛。两人之间的空气扭曲着，像高温下的路面。
赵无极狂笑起来：\"看啊！多么美丽的融合！\"
莫问天见状，突然咬破手指，在卦盘上画出一个血符。整个悬空寺剧烈震动，所有卦纹同时亮起刺目蓝光。
\"北斗逆转！\"莫问天怒吼。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无人机突然停滞在空中，然后像倒放的视频一样原路返回！赵无极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倒流。
\"暂时的！\"莫问天冲到沈羽和齐临身边，\"趁现在，我必须分离你们的命格！\"
沈羽想回答，但已经说不出话——她的声带似乎也在变异。莫问天不由分说，一手按住她额头，一手按住齐临，开始吟诵古老咒文。
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的疼痛席卷了沈羽全身，仿佛每个细胞都被撕开重组。她听到齐临的惨叫，却分不清那声音是来自外部还是自己脑海。
莫问天的声音穿透痛苦：\"记住你们是谁！沈羽！齐临！保持自我意识！\"
沈羽在混沌中抓住一点清明——她想起姐姐失踪那天的雨，想起第一次见到齐临时他眼镜上的反光，想起金融中心顶层的生死抉择...这些记忆像锚点，将她固定在\"沈羽\"这个身份上。
另一边，齐临也在做同样努力。两人的命格在量子层面激烈对抗着融合趋势，就像两股相反方向的漩涡互相抵消。
莫问天的咒语声越来越高亢。突然，一道金光从两人接触点爆发，将他们狠狠弹开。
沈羽撞在墙上，眼冒金星。但奇妙的是，那种被另一个意识侵入的感觉消失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完全恢复了正常。
\"成功了吗？\"她哑着嗓子问。
莫问天脸色苍白地点头：\"暂时稳定了。但量子纠缠已经形成，要完全分离需要...\"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赵无极挣脱了时间逆转的束缚，浑身笼罩在黑红雾气中：\"无聊的把戏！\"
莫问天迅速结印，但明显力竭了。沈羽看到他的双手在发抖，额头布满汗珠——刚才的法术消耗太大。
赵无极缓步逼近：\"把钥匙交出来，莫师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永远不会。\"莫问天喘息着，\"那不是人类该触碰的力量。\"
\"太迟了。\"赵无极指向沈羽和齐临，\"钥匙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沈羽突然明白了——她和齐临的命格链接，就是某种\"钥匙\"！难怪赵无极一直推动他们融合。
齐临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沈羽前面：\"你休想。\"
赵无极大笑：\"勇气可嘉。但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对抗什么。\"他突然转向窗外，\"看！\"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夜空中，北斗七星异常明亮，而在摇光星旁边，隐约可见另一颗本不存在的星——它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太虚之眼已经觉醒。\"赵无极的声音变得空灵，\"当它完全睁开时，两个世界的屏障将消失。而你们...\"他看向沈羽和齐临，\"将是新时代的亚当与夏娃。\"
沈羽感到一阵恶寒。这个疯子想用他们的融合命格作为打开异界之门的钥匙！
莫问天突然抓住她和齐临的手：\"信我一次。\"
不等回应，他猛地将两人的手按在青铜卦盘中央。卦盘瞬间变得滚烫，沈羽感到一股庞大信息流涌入脑海——星图、卦象、古老文字...太多太快的资讯让她几乎昏厥。
\"记住这个图案！\"莫问天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这是封印之法！\"
沈羽的视野被一个复杂至极的几何图案占据——由无数旋转的卦象组成的立体结构，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变化却又遵循某种深奥规律。
就在这时，赵无极的匕首刺穿了莫问天的胸膛。
\"不！！\"齐临嘶吼着扑上去，却被赵无极随手一挥击飞。
莫问天缓缓倒下，但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太...迟了...\"
他的身体触地瞬间，整个青铜卦盘突然碎裂，释放出刺目白光。沈羽感到自己被某种力量抛向空中，穿过屋顶，穿过云层，直到俯瞰整个青城山——
悬空寺正在解体，每一块石头都化为光点，像逆行的流星雨般飞向夜空中的太虚之眼。而山中某处，一个白发身影正在快速移动...是莫问天？他怎么会在外面？
没等沈羽想明白，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拽回现实。她发现自己躺在山林中，齐临正焦急地拍打她的脸。
\"醒醒！我们得离开！\"
远处，悬空寺所在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