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耷拉着脑袋听着,手指头不住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角,
脸皱得跟揉烂的麻纸似的,满是抠门的算计:“有正经差事就不错了,
哪像我家解成,天天跟没头苍蝇似的打零工,今儿糊纸盒明儿搬砖,
挣那俩子儿不够一家人嚼舌根的!我家解娣在街道安排的粮站开票,
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还得贴补我那俩下乡的儿子 —— 这都好几年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解放寄封信都舍不得贴邮票,解旷倒偶尔捎点农场的粗粮,
可那点玩意儿,塞牙缝都不够!我这当爹的,能省就省,
随礼都得在心里扒拉半天,哪像你们家,还能惦记着老大过得好不好!”
徐春妮撇着嘴,手里蒲扇 “啪嗒啪嗒” 扇得响:“老闫你也别太抠搜,随礼是街坊的人情!
你家解娣不也是个大姑娘了?到时找个有钱的婆家,你也能沾点光,
总比天天算计那两块钱强!”
闫埠贵脸皱得更厉害了,连忙摆手:“沾啥光?能少花点钱就不错了!
解娣嫁人?那还是没谱的事,咱先甭提。
这会儿最该想的是随多少钱的礼,刘铁柱家这几年的喜事也太多了,
我这随礼都快随不起了,得好好琢磨琢磨,这次到底随不随!”
刘海中插着腰站在一旁,眼里带着点鄙夷,嘴撇得能挂油瓶儿:
“你丫可真是抠门到家了,这一年到头也就随一两回礼,有啥随不起的?
得嘞您呐,我每回至少都随四块,不能落了街坊面子 —— 要是我家光齐在,
随礼都得是双份,让街坊们瞧瞧咱老刘家的体面!回头我再给光齐写封信,
问问他那边情况,要是能在外地混个一官半职,以后咱也能跟着沾光!”
徐春妮赶紧笑着附和:“就是!老刘你这想法对!光齐有出息,以后咱老两口还愁啥?
光天光福那边咱先别管,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 老闫你也别太抠,
该花的钱得花,不然孩子以后咋有出息?你丫别总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
闫埠贵没接话,脑袋耷拉着,心里还在算计随礼的钱 —— 刘继祖结婚时他随了四毛五,
刘继业去年结婚,彼时物价和吃的酒席都不一样了,他迫不得已随了两块钱。
这会儿又跟去年不一样了,他应该随多少,得好好合计合计,
关键是这些钱随出去,啥时候能收回来还是个问题,别到时候都打了水漂,
那可就太不划算了,跟猴儿吃大蒜似的,不是滋味。
刘海中则望着院外的方向,琢磨着给光齐写信的内容,连目光都有些发虚,
嘴里不停念叨着 “光齐要是在,肯定能帮我出主意”,心里满是对老大的惦念。
杨瑞华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块碎布,时不时瞟两眼东厢房,
嘴里还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刘铁柱家这次办喜事,会不会比上次吃的好……”
突然,闫埠贵拍了下大腿,嗓门也提了些:“得嘞!我想明白了,这次随三块!
多了没有,少了也不行,就这么定了!”
刘海中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丫可真能算计,三块钱还值得这么折腾?”
徐春妮赶紧笑着打圆场:“嗨!老闫也是过日子人,咱就别逗闷子了,回见了您呐!”
说着便拉着老伴刘海中进了穿堂门。
院儿里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晃着,东厢房的笑声飘出来,
混着几人满是算计、显摆和偏心的议论,倒也透着四合院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烟火气。
这股子烟火气里,藏着刘海中对老大的牵挂,藏着闫埠贵的精打细算,
也藏着寻常人家的细碎心事,慢慢飘向了老北京的胡同深处。
午后的热浪还未完全散去,空气里飘着老槐树蒸腾的热气,
连墙根下的蝉鸣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倦意。
西斜的太阳把 95 号院四进四合院的青砖灰瓦染上了一层暖橙,
砖缝里的青苔泛着湿润的绿光。
前院东厢房的门廊下,摆着两把掉了漆的竹椅,
秦淮茹刚把洗好的藏青布衫晾在院里的铁丝上,就被薛小凤一把拉着坐下。
现年四十四岁的薛小凤,穿件半旧的浅灰的确良短袖,袖口卷到胳膊肘,
露出常年做家务磨出薄茧的手 —— 别看她个头不高,岁数也不小了,
但那股子成熟的韵味,隔着两里地都能瞧出来。
她手里攥着把蒲扇,先往秦淮茹跟前凑了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热络:
“嫂子,今儿跟亲家商量敬国结婚的日子,这事儿定下来没?”
秦淮茹听着,脸上瞬间绽开笑纹,眼角的褶子都透着欢喜,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定了定了!就下月十八,挑了个双数的好日子,两家都满意,板上钉钉的事儿!”
薛小凤眼睛一亮,赶紧往前凑了凑追问:“那彩礼的事咋说?
现在寻常人家也就三十来块,再搭两尺布、一块香皂意思意思。
您俩给亲家那边准备了多少?没让您俩太为难吧?”
“按规矩给了三十八,还扯了四块素色布 —— 两块给亲家母做件新褂子,
两块给姑娘做嫁妆。” 秦淮茹赶紧把礼数说清楚,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帖,
“本来想多给点,可亲家说啥也不肯,说‘孩子结婚是过日子,不是讲排场’,
最后好说歹说才收了这些。你也知道,这年月讲究‘婚事新办’,
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然街坊该说闲话了,那多不自在。”
薛小凤松了口气,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三十八不少了,既体面又不铺张。
亲家也是明事理的人,没揪着彩礼不放,这亲事才能顺顺当当的。”
“可不是嘛!” 秦淮茹脸上带着感激,话锋一转又添了些自豪,声音也提高了些,
“彩礼谈妥了,咱当男方家的,该给小两口准备的也不能含糊。
铁柱早就托人弄好了工业券跟票,给敬国备下了‘三转一响’—— 自行车是永久牌的,
缝纫机是蝴蝶牌的,手表是上海牌的,收音机还说是给准备的红灯牌!
这些都是给小两口婚后用的,往后过日子也方便。”
薛小凤这下连蒲扇都扔在了竹椅上,伸手在秦淮茹胳膊上拍了两下,
语气里满是羡慕:“哎哟喂!这可是眼下最时兴的物件!多少人家结婚,
男方能凑齐一样就不错了,您这直接就‘三转一响’了,往后敬国在媳妇面前都有面子!
这不得羡慕坏个人啊,新鲜了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