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绝望在那狭窄的通道尽头激烈拉锯。后方是吞噬一切的火焰与崩塌,前方是微弱却真实的自然光。空气灼热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的余烬和死亡的威胁。
“不能等了!冲过去!”陆九川嘶哑地吼道,他的声音在颤抖的通道中几乎被淹没。没有退路,停留即是死亡。
“小爷我打头阵!”曾坤怒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如同一个人形破城锤,猛地向前撞去!前方通道尽头并非坦途,而是被最后一段塌方的碎石和泥土堵塞着,但那自然光正是从缝隙中透入!
“砰!砰!”曾坤用肩膀,用后背,疯狂地撞击、扒拉着那些堵塞物。碎石滚落,砸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四千和陆九川也立刻上前,用还能动的手臂拼命挖掘。林夏和陆小竹则负责将扒松的土石向后清运,尽管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通道在持续崩塌,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大,后方逼近的火焰带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他们烤干。浓烟呛得他们眼泪直流,剧烈咳嗽。每个人都像从墨池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漆黑,只有眼白和偶尔因用力而咬出的牙齿是白色的。
“看到光了!通了!!”曾坤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欢呼!他奋力扒开最后几块松动的石头,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缺口出现在眼前!外面,是清冷的、带着沙土气息的夜风!
“快!快走!”
没有任何犹豫,曾坤第一个如同泥鳅般钻了出去。紧接着是林夏、陆小竹,她们出去后立刻回身帮忙拖拽。四千咬着牙,将几乎昏迷的爆破专家奋力推出缺口,自己才跟着爬出。陆九川断后,在他钻出缺口的瞬间,仿佛听到身后通道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最终的断裂轰鸣!
他猛地向外一扑!
“轰隆隆——!”
就在他身体完全离开缺口的刹那,他们刚刚容身的整个通道入口处,彻底坍塌了下去!大量的泥土、岩石倾泻而下,瞬间将那个唯一的出口掩埋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不断陷落的新鲜土坑和漫天烟尘。
六个人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距离那个吞噬一切的陷坑仅几步之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带着自由味道的清冷空气,尽管这空气里也混杂着沙土和一丝从陷坑深处飘出的焦糊味。
夜空,是深邃的墨蓝色,繁星点点,一弯冷月悬在天边。他们竟然在地下挣扎了如此之久,直接从白天到了深夜。
稍微缓过一口气,他们挣扎着坐起身,回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身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了阿克恰汗卡拉禁区的核心区域,看起来像是一处荒芜的沙丘地带。然而,在不远处,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片巨大的、不规则向下深陷的区域,范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那正是地宫彻底崩塌、上方岩层塌陷形成的沉降区!沉降区边缘犬牙交错,如同大地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们逃出的那个缺口,不过是这片巨大毁灭边缘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泄气孔。
而他们身后刚刚爬出的“甬道”出口,此刻已经彻底消失,被塌陷的土石完全封死,只留下一个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焦糊味的新鲜土堆。一切通往地下的痕迹,都被这场惊天动地的崩塌彻底抹去。
清点现状,惨不忍睹。六个人,人人带伤,轻重不一。最严重的是爆破专家,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其他人也是伤痕累累,烧伤、擦伤、撞击伤遍布全身,四千的肋骨问题不小,陆九川的肩膀也动弹不得。他们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在混乱中遗失或损毁,没有GpS,没有通讯,没有光源,手电在最后逃亡中几乎耗尽电量或丢失。食物和水也早已耗尽。
夜间的沙漠温度骤降,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们灼热的皮肤,带走本就可怜的热量。伤口在低温下更加疼痛。
“不能……不能在这里过夜……”林夏牙齿打着颤,虚弱地说,“会失温……必须找到避风的地方……”
举目四望,除了连绵的沙丘和远处崩塌的恐怖景象,只有一些零散的风化岩柱和低矮的灌木丛。
“去那边……”陆九川指着不远处几块相互依靠、形成一个小小凹陷区的巨大风蚀岩石,“至少……能挡点风……”
他们相互搀扶着,几乎是拖着彼此,踉跄地挪到了那岩石凹陷处。这里勉强能遮蔽一些寒风,地上是冰冷的沙土。
曾坤和状态稍好的陆小竹,用尽最后力气,收集了一些干燥的骆驼刺和枯枝。四千从他那破烂不堪的道袍内袋里,奇迹般地摸出了一个防水的小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他备用的火镰和火绒!
“嘿……嘿嘿……道爷我……还是……有点家底的……”他哆哆嗦嗦地,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带来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光和热。众人紧紧地围拢在火堆旁,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温暖。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漆黑、疲惫、伤痕累累却写满庆幸的脸。
他们没有帐篷,没有睡袋,只能紧紧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对抗沙漠寒夜的冷酷。伤口被简单处理,是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衣料包扎,但缺乏药品,情况不容乐观。
“熬到天亮……”陆九川看着跳跃的火苗,声音低沉,“天亮之后,我们必须想办法辨认方向,走回去……希望阿里姆……还在等……”
没有人再说话。疲惫、伤痛、后怕以及失去同伴的悲伤,沉沉地压在他们心头。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活着,从那个地狱里爬了出来。篝火噼啪作响,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地下巨变的荒漠中,六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紧紧依靠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远方,那片巨大的沉降区在月光下 silent 地躺着,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埋葬着千年的秘密、疯狂的野心、悲壮的坚守,以及……未能走出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