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孙援朝送走了不知可不可靠的信,鬼子地堡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拨快了时针。
这个冬天,随着升高的气温下消退的冰雪般远去。
永远的成为了回忆。
春天来了。
春耕的日子到了。
屯子里最明显的信号,便是风。
风不再凌冽刺骨。
而是变成了湿润温暖,混合着草木萌发味道的风。
屋檐下悬挂了一个冬天的冰溜子开始融化。
滴滴答答地宣告着季节的更迭。
农历二月二。
龙抬头刚过,沉睡了一冬的黑土地便再也按捺不住,被犁铧深深翻开,露出黝黑肥沃的芯儿。
公社的大喇叭广播里,播音员的动员声格外嘹亮:
“……社员同志们!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生产是头等大事!咱们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打好春耕生产第一仗!……”
在一浪又一浪的广播声中,整个田野都沸腾了起来!
各个屯子如同军备竞赛般热火朝天起来。
粮仓里封存的犁铧、锄头、耙子被一一取出,重新装上木柄,磨得锃亮。
生产队的牲口棚热闹非凡,喂得膘肥体壮的骡马打着响鼻,被牵着下地。
吆喝声、鞭子声、牲口的喘息声和农具碰撞泥土的声音,交织成一首雄浑的劳作交响曲。
红松屯,高大山以身作则,赤着脚踩在还带着凉意的泥水里,扶着木犁,指挥着拉犁的骡子。
陈青山则负责领着仨知青点种。
王建军跟赵晓曼还好,虽然笨手笨脚,但学起来很快。
唯独孙援朝,直接把“不想干”仨字写在了脸上。
这边弯腰、点种、覆土。
那边弯腰、栽倒、睡觉。
陈青山也拿他无可奈何。
好在缺他一个不缺。
田野上遍地都是劳作的身影,没有他也不影响今年的耕种。
又是一天的忙碌结束。
太阳渐渐西斜,高大山敲响了收工的锣。
“铛铛铛……”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田野上空。
“收工喽——!”
“累死老子了!”
“明儿接着干!”
大伙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捶打着酸痛的腰背,说说笑笑地扛起农具,赶着牲口,沿着田埂往回走。
一天的辛劳暂时卸下,炊烟在屯子上空袅袅升起,呼唤着归家的人。
晚饭后,大伙照例聚在队部仓库旁边避风的空地上休息、闲聊。
陈青山哥几个聚在一块,讨论着春耕结束后的计划。
不过话题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青山哥,你最近没去找张大夫啊?”
“你俩不是都好了吗?咋见也不见一面?”
陈青山被这种八卦问的头蒙,正准备另寻话题,正巧高大山来了,手里还挎着个篮子。
“大山哥!这儿!”
陈青山招呼道。
高大山听到了,却没有过去,而是搓着手走到人群中间。
“咳咳……那个……”
原本热闹的空地,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看向了高大山。
“高队长,咋了?有事儿快说,别磨叽!”
“是不是又有啥任务?”
“又要折腾啥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却都没有答复。
终于,高大山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是……是有个事儿,跟任务没关系。”
“是……是我的私事!”
众人不再问,都好奇地看着他。
“我高大山……要成家了!”
高大山挺起胸膛,又弯了下去,又迅速挺起,“我要娶雪梅了!大伙都来!”
……
……
短暂的寂静。
随后,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哎哟喂!!”
“真的假的?!”
“老天爷开眼啦!大山哥你终于熬出头了!”
“恭喜恭喜啊高队长!!”
“雪梅可是个好女人!”
“啥时候办事儿啊?!”
“必须得好好热闹热闹!”
消息像长了翅膀,顷刻间传遍了空地,紧接着是整个红松屯。
一听这样的消息,原本在家里猫着的人也都好奇的凑过来要看看。
在屯子里,能成一门好亲事,是所有人的喜事。
高大山憨厚地笑着,给大伙发烟发糖:“谢谢老少爷们婶子大娘!日子定在下月初八!春耕忙完了,咱就办!”
“初八好啊!吉利!”
“到时候咱们都去帮忙!”
“随份子!我家还有几个鸡蛋……”
“我家有块新布!”
一片喜气洋洋中,陈青山也露出了笑容,走到高大山身边,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姐夫!恭喜!”
这一声“姐夫”,叫得高大山眼眶都热了,重重地回拍了一下。
“青山!放心,我一定待你姐好!”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春耕依旧繁忙。
但屯子里明显多了一份喜庆。
干活时,大家谈论的话题也多围绕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高大山和陈雪梅两人反倒成了最“闲”的人。
高大山整天忙着跑公社开证明。
陈雪梅则在家里,由李彩凤和几个相熟的婶子帮忙,缝新被褥和红盖头。
而陈青山自然也不闲着,他这个幕后功臣要做到底。
逮到闲工夫,他就带上馒头它们往山里跑。
不是打猎,而是专门去寻找一些稀罕的山货——猴头菇、山核桃、野蜂蜜……
这都是他给姐姐准备的体面嫁妆。
当初二姐陈秀水出嫁时,他没能如愿让二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如今大姐出嫁,他要给双份的用心。
当然,用心的不只是陈青山。
乡亲们也都在各自能力范围内出力。
这家一匹布,那家一篮蛋……礼轻情意重。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婚礼的日子一天天的靠近。
农历初八,天公作美,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