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寨的天空仿佛被墨汁浸透,乌云压得极低,几乎要擦过焦黑的山脊。林琛蹲在断崖边,指尖蘸了蘸浑浊的溪水,舌尖刚触到水珠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沫——腥苦中裹着铁锈味,像生吞了一把淬毒的刀片。
“上游有东西腐烂。”他抹掉嘴角的金粉,喉结处的龙脉纹路因毒素刺激而泛出青紫,“不是动物……是人尸。”
话音未落,一道炸雷劈裂苍穹。雨幕如瀑布倾泻,眨眼间淹没了众人的脚踝。楚瑶的铜镜在暴雨中泛起涟漪,镜面映出十里外的景象:山洪裹着断木和巨石奔涌而下,混浊的浪头里浮着无数肿胀的尸骸,每具尸体都被血藤贯穿胸腔,像一串串可怖的肉粽。
夏九璃的白发紧贴在脸上,尸蜡被雨水冲刷出沟壑般的裂痕。她突然抓住云诗韵的雷击木,指尖黑血渗入木纹:“别用雷法——雨水导电!”
已经太迟了。
云诗韵的引雷符篆在掌心亮起,九天神雷劈中山洪的瞬间,电流顺着水网炸开。诸葛青的爆破符在怀中自燃,他咒骂着甩开符纸,碳化的右手被电光灼出焦烟:“姓云的!你想把我们都烤成叫花鸡吗!”
山洪在雷光中扭曲变形。
一具浮尸突然睁开赤红的眼,被血藤操控着扑向楚瑶。林琛的青火在雨中衰弱如烛,勉强烧穿尸体的胸腔,却见更多浮尸从洪流中直立而起,藤蔓在它们骨缝间疯长,结成一张猩红的网。
“上高地!”云诗韵的雷击木插入岩缝,电光织成屏障挡住尸群。夏九璃的利爪撕开挡路的浮尸,黑血混着雨水淌进领口:“厨子,你的舌头不是能尝毒吗?找个干净的水源!”
林琛的金纹在脖颈处抽搐。他闭目仰头,任由暴雨砸在脸上,味觉通神在雨水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清甜——来自山腰一处被雷劈开的岩洞。
岩洞入口被山洪冲塌了半边。
诸葛青用残存的四根手指夹着爆破符,符纸却在潮湿中软成烂泥。他抬脚踹向岩壁,碎石簌簌落下:“这雨再下半个时辰,整座山都得泡成尸汤!”
洞内突然响起锁链拖曳声。
十八具青铜棺椁嵌在岩壁中,棺盖被血藤顶开,露出里面浸泡在尸液里的守山族遗骸。它们的关节处钉着镇煞钉,此刻却在暴雨中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唤醒这些尸体。楚瑶的铜镜碎片划过棺椁表面,映出守墓人朱笔勾画的残影:“他在加速地脉腐蚀……这些尸体要尸变了!”
夏九璃的尸蜡滴在最近一具棺椁上。黑烟腾起时,棺中尸体猛地坐起,腐烂的手指抓向她咽喉。艳尸利爪贯穿其眉心,抠出的却不是脑浆,而是一团跳动的血藤种子:“老东西连死人都不放过……”
洞外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鸣。
林琛的青火在掌心明灭不定,他舔了舔岩缝渗出的水珠——清甜中混着一丝灼烧感,是火行食材特有的气息。“下面有东西!”他一拳砸向地面,裂缝中腾起的热浪将雨水蒸成白雾。
地底三丈处,赤红的岩脉如血管搏动。岩浆池中央浮着一块焦黑的雷击木,木心嵌着枚鸽蛋大小的赤焰葱籽,表皮裂开细纹,渗出熔岩般的浆液。
“朱雀坊的火行食材……”云诗韵的雷纹在左臂发烫,“这东西本该在千里之外!”
一声尖啸打断她的话。
十八具棺椁同时炸裂,守山族尸骸落地即起,关节处的镇煞钉崩飞,取而代之的是钻出血藤的眼窝。它们的攻击带着阵法章法,九具结阵困住云诗韵的雷法,另九具直扑林琛背后的岩浆池。
夏九璃的白发缠住一具尸傀的脖颈。尸蜡顺着发丝注入其七窍,将血藤种子熔成焦炭:“厨子,取食材!”
林琛跃入岩浆池的刹那,诸葛青的替命符在雨中燃成灰烬。符灰贴地飞旋,竟暂时隔开雨幕。赤焰葱籽入手滚烫,金纹瞬间爬满林琛整条左臂,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脉络。
尸傀的利爪已触及他后颈。
楚瑶的铜镜碎片突然射出一道月光,那是她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镜魂。月光如锁链捆住尸傀,云诗韵的雷法接踵而至,将九具尸傀劈成焦炭。
“拿到了!”林琛将赤焰葱籽抛给夏九璃,自己却踉跄跪地。他的左臂皮肤开始碳化,火毒顺金纹逆冲心脉,“这玩意儿……比麻辣锅底还带劲……”
暴雨在子夜时分骤歇。
岩洞内弥漫着焦臭味,十八具尸傀残骸在地上化作黑泥。诸葛青用牙撕开衣襟包扎右手的碳化伤口,忽然嗤笑:“火行食材居然藏在白虎寨……守墓人这手灯下黑玩得妙啊。”
夏九璃将赤焰葱籽按进心口。尸蜡与火毒相激腾起青烟,她面颊的裂痕竟短暂愈合:“朱雀坊的人牲祭坛和这东西共鸣,那老东西是想引我们自投罗网。”
楚瑶的铜镜碎片拼出模糊画面:暴雨冲刷过的白虎寨废墟中,一道焦痕组成箭头,直指东南方——那里是朱雀坊的烟花柳巷,夜空泛着不祥的血色。
林琛的左臂缠满布条,金纹在火毒压制下退至肘部。他舀起一捧岩缝积水,舌尖轻点水面:“毒素退了……但下一场暴雨迟早要来。”
云诗韵的雷击木指向东南。雷纹在她左臂明明灭灭,像是呼应远方的雷鸣:“朱雀坊的摄魂琵琶能操控暴雨,必须毁了它。”
洞外传来渡船帮的号子声。
一艘乌篷船撞开堆积的浮尸,船头引魂灯在夜色中摇摇晃晃。撑篙人戴着斗笠,声音沙哑如锈刀刮骨:“去朱雀坊的渡船,载活人也载死人——诸位走不走?”
夏九璃的利爪划过船帮,木屑纷飞中冷笑:“载死人?巧了……”她白发扫过渡船帮汉子惨白的脸,“我们这儿刚好有具千年艳尸。”
船篙入水时,林琛怀中的赤焰葱籽突然发烫。东南方的天际炸开一道红雷,隐约有琵琶弦音混在风里,像是千年前王妃被剜心时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