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与刘胤四目相对,一时间大窘,
正要开口糊弄刘胤,却听身后,传来张春的大声呼喊:“将军,将军,不必去搬兵了,援军来啦!
将军,羌王的援军来啦......”
李晓明心头惊喜,顾不得与刘胤说话,急忙又狂奔而回,站在台塬上向渭水东面望去,
只见水面上飘着一二十条双帆大船,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小船,乌泱泱的,不知凡几,
战船之上的帅旗上,一个大大的‘姚’字格外醒目,
李晓明恨恨地道:“老匹夫,只能占便宜,吃不得一点亏的。”
匈奴大军纷纷欢喜地呐喊起来,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台塬之下正在冒死攀爬的秦州军兵,却惊的呆住了,不少人停下来,手足无措,
陈集见水上又来了强敌,心中大急,
但看看前面正在冒死向上攀登的士兵,正是关键时候,怎舍得放弃?
于是大吼道:“诸军不得分心,努力攻上台塬,违令者斩。”
叛军士兵只好又埋头努力向上攀登,继续攻打,
氐王蒲安冲着陈集拱手大喊道:“大将军,我率军挡住来敌,你只管率众攻打匈奴人。”
陈集大喜,向蒲安拱手道:“有劳蒲将军断后,待到攻入新平郡时,允许你们氐族先行劫掠。”
蒲安大笑道:“如此,多谢大将军了。”
说罢,手中令旗一挥,氐族军兵哗啦一声,与陈集的大军分开,回头向渭河边上奔去。
陈集埋头指挥手下军兵,努力攻打台塬,
只是氐族人一退去,他才惊觉,怎地自己的兵马只剩下万余人了,
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我只有这些人了,还能攻上去吗?
于是,便向左右副将下令道:“速去传令,令氐王分兵五千与我,先攻下台塬再说。”
“得令。”
副将调转马头,正要去传令,却惊呼一声,喊道:“大将军,氐族......氐族军兵跑啦!”
陈集闻言纳闷,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氐族军队,皆沿着浮桥狂奔到南岸去了,
不由得又惊又怒,高声骂道:“蒲安无义之人,待我回去,誓必杀尽氐族。”
左右副将拱手劝道:“大将军,羌族姚弋仲的大军已经登陆,
若是让他们夺了浮桥,咱们将无退路矣,快回军迎敌吧!”
陈集此时方寸已乱,颤声下令:“全军迎战羌贼。”
万余秦州兵,又调头杀向渭河边上,阻拦正在登陆的羌族大军,
刚接近岸边,船上羌人的羽箭如雨点一般射来,秦州兵纷纷中箭倒地,
陈集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红着眼大吼道:“刀盾兵顶住箭雨,给我登上敌船,斩杀羌贼......”
“大将军,匈奴人从后方杀过来了,咱们顶不住了,快撤吧!”
陈集回头一看,只见台塬上的匈奴大军纷纷下来,正呐喊着冲来,势不可挡。
陈集手下大将杨伯枝纵马冲了过来,一把拽住陈集的缰绳,
带着哭腔道:“大将军快撤,再不撤就来不及啦!”
另一大将姜冲儿也火急火燎地纵马过来,说道:“大将军,氐族反叛,我军在北岸已成孤军,
所喜的是南岸还有杨韬将军的一万精兵,可先与杨韬之军会合,再作打算。”
陈集面如死灰,不待他下令,军队就已经接近溃散,有不少士兵已经沿着浮桥向南岸逃跑。
见此情景,显然是大势已去,
陈集无奈,只好任由杨伯枝,拉住他的缰绳,沿浮桥向南岸撤退,
浮桥上人挨人,马挨马,挤满了溃军,
羌族大军的战船抵近浮桥,乱箭齐发,
叛军中箭者无数,惨呼落水者众多,渭水一片赤红。
匈奴大军又紧衔其后,枪刺刀砍,叛军尸体遍地,大败亏输,幸存者都不要命地往浮桥上挤去。
陈集和众将都被堵在浮桥上,行进十分迟缓,
多亏一众亲兵,舍命用盾牌护住,几人才没中了羌族的弓箭,
姜冲儿着急喊道:“怎地前面行进的如此缓慢?”
连喊数声,不见有人回复,片刻之后,前面竟传来一片哭声,
有个满脸是泪的小兵,从前面传来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大将军,氐族的叛贼将......将浮桥给拆断了,咱们回不去了。”
陈集气的发抖,怒道:“蒲安,好歹毒的贼子,我必杀你。”
又问道:“那对岸的杨韬呢?他手里有一万精兵,见我等被困,怎地竟无动于衷?”
杨伯枝恨声道:“大将军,您还没看清楚吗?此人必是和氐族一样,被人策反了。”
陈集如梦初醒,长出了一口气,大声吼道:“将士们,如今咱们被奸人算计,前面已是无路可走,
众军随我杀向北岸,作破釜沉舟一战,或可寻得生路。”
“杀......”
浮桥之上的秦州军兵见走投无路,只好又随主将杀向北岸,
只是此时羌族战船早已一字排开,从南到北,一路皆是箭雨,
一条浮桥,竟成了秦州军兵的断魂之桥,
有被弓箭射杀的,有掉入河中溺毙的,
还有人不顾性命,跳进刺骨的河水,泅水逃往南岸的,
待冲到桥头,陈集手下的万余士兵,只剩下四、五千人,
大将姜冲儿也被羌人射翻,跌入河中不知死活,
匈奴人早已在桥头结成枪阵,弓箭手没命的放箭,
秦州军兵死伤惨重,却无法下桥,只得提前跳进水里,分散开来,踩着烂泥向河滩冲锋,
待冲到河滩与匈奴人肉搏时,匈奴大军却突然改变阵形,将秦州残军团团围住,
陈集和一众将官带着这数千叛军,左冲右突,不得生路。
羌族人却十分奸猾,只在船上放箭,却不与敌近身交战,激战了数个时辰,伤亡寥寥无几。
渐渐地,大将杨伯枝又被弓箭射死,秦州将校几乎伤亡殆尽,
陈集见身边下属军官越来越少,士兵个个面色蜡黄,如惊弓之鸟,
回头看看,只见战场之上,新尸体压着老尸体,多是秦州子弟,
想想自己率领数万大军出征,氐王和杨韬做了叛徒,却能得以苟且,
而忠心于自己的士卒,几乎个个惨死,无处埋骨,不禁热泪横流,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