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竹仙这回没有拒绝,只是这片山林中的野兽大都在冬眠,又没有河流,二人随时面对搜寻追杀过来的刺客,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搜索,最终饥肠辘辘地缩在了一处山腰的石洞内,围着一团熠熠燃烧的火堆出神。
“我都不敢想,你一个四境的高手,倘若是被饿死渴死在这荒林里,得是多么荒唐悲哀的一件事。”
闻潮生给火堆加了一根柴,桃竹仙苍白的面容在火堆照耀下,显得有一些说不出狰狞和怪异,像是长期缺乏营养,阴影加深了她面颊的凹陷,在黎明到来之前,她像极了一只深夜中游荡的女鬼。
“你说什么都没用。”
桃竹仙摇头,十分固执。
“我不会将你拱手送回朱白玉的手中。”
闻潮生又加了根柴,叹道:
“你真的十分擅长把天聊死。”
“既然这样,那咱们聊点其他的……关于朱白玉是如何在被高夫切断手脚筋的情况下逃离雷明的掌控。”
桃竹仙如今隔的时间越久,越是不信闻潮生,心里也越是不安,她总觉得闻潮生做什么都好似在算计着她,哪怕是多往火堆里面添上一根柴火,也有不一样的深意。
“你又打算编撰什么样的谎言?”
闻潮生面对桃竹仙的嘲讽,笑道:
“你觉得我说的是谎言?”
“那我跟你讲句真话,你信不信?”
桃竹仙:
“讲来听听。”
闻潮生手指轻轻拿着一根枯枝晃悠,说道:
“那夜,朱白玉的手脚筋确实被高夫切断了。”
桃竹仙蹙眉。
“不可能!”
闻潮生:
“听我讲完……你来之前,我把朱白玉断掉的手脚筋重新给他缝上了。”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桃竹仙隔着光火盯着闻潮生,口中愈发嘲讽:
“讲一句谎话能把自己讲笑,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嘴里的话有多么荒唐。”
闻潮生笑道:
“是,我讲着讲着,我自己都觉得荒唐,所以我告诉你这是事实,你一定不信。”
“既然这样,你姑且当个故事听。”
接着,他开始侃侃而谈:
“那夜,朱白玉跟我讲,他先前发现雷明偷偷在途中瞒着仲春留下了线索,我本来以为雷明只是给自己在江湖中的爪牙留些无关紧要的路线行程,但后来那场万石峡的遇袭,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想法。”
“我们此次从王城出发,行动绝密,除了你们,也就只有白龙卫晓得,因此绝对不应该出现第三方势力来趟浑水,更加不可能出现这么可怕的第三方势力。”
“那日在万石峡中,我仔细观察过,两边一共埋伏了两百三十八名弓手,可能有些弓手修为境界不是很高,但绝对都是拉弓的老手,臂力很强,再接着地势与峡风,完全足够射杀三境武者,甚至一些寻常的四境武者也只能在这样的箭雨中暂避锋芒。”
“更不必说,其中的弓手还有隐藏的四境高手。”
“这一场精心布置的劫杀,需要不少时间与大量人力物力,绝非普通江湖势力可以做到,因此雷明提前留下的信息,大概便是为了这一次。”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仲春的实力,即便在那样的情形下,也没有伤到她分毫。”
“再加上,此行雷明与关云开走得极近,我猜二人应该属于同一个势力,但并非是在为平山王做事,于是先前才对着关云开问他是不是宁国公的人……”
闻潮生娓娓道来,徐徐将这些讲述给桃竹仙听,后者回忆起了先前的那些事,目光对着火堆入了神。
她怀揣着震惊与猜疑,问出了与当初关云开一样的问题:
“宁国公不是已经死了五年了么?”
关云开是装不知道,而她是真不知道。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闻潮生:
“宁国公一直都没有死。”
“但有件事情我要更新一下自己的看法,起初的时候,我以为平山王派你们过来广寒城,是为了争夺「沉塘宝藏」,但如今,似乎情况有些出入。”
桃竹仙听着这些,觉得境况诡异又荒谬,她此时此刻竟与一名敌对势力的人坐在一起侃侃而谈自己的顶头上司。
闻潮生没有理会桃竹仙诡异的眼神,继续说道:
“平山王这次让你们来广寒城……应该跟「沉塘宝藏」没有关系。”
桃竹仙眉毛渐渐紧蹙,对闻潮生的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不为沉塘宝藏,难道来与你们过家家?”
闻潮生用树枝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我跟你讲,我从宁国公府里拿到的线索涵盖了齐国的绝大部分地方,大大小小十几处,这些线索极有可能全都与「沉塘宝藏」有关,而我与朱白玉先前被鸟翁监测,才泄露了消息,假如平山王真是奔着「沉塘宝藏」去的,他不会在广寒城这一块儿投入这么大的气力。”
“恕我直言,莫说你们一路不停往广寒城那头输送的江湖势力,便是你们七人,就已经够杀朱白玉二十个来回了。”
“只是平山王将诸多精力全部投送到了广寒城,其余地方又当如何顾及?”
桃竹仙被闻潮生引得思绪乱飞,好不容易渐渐冷静的理智,又逐渐模糊了起来。
闻潮生一把将手里的枯枝扔进了火堆,溅开了许多火星子。
“懂了么……”
“沉塘宝藏根本就是个幌子,朱白玉也只是个倒霉的牺牲品。”
“平山王这一次真正想要收拾的……是宁国公的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