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道：“如今在宫里，吃得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金砖玉瓦。
身边伺候的人成群结队，可比起从前在陆府，总觉得少了些自在。
那时候虽简朴，却能随心笑，随心闹，不用时刻端着皇后的架子。”
素雪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点头。
“娘娘的心思，奴婢都懂。”
她从十三岁便跟在苏杳身边，从陆府的小丫鬟到如今坤宁宫的掌事宫女。
陪着苏杳走过了五年光阴，早已情同姐妹。
“当年她们在陆府的那些日子，确实舒心。几个姐妹总是凑在墨香居里，大家会一块讲趣事，一块做女工……”
提起旧人旧事，苏杳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是啊，春桃嫁给长亭后，虽然总来宫里陪本宫，可毕竟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本宫也不能总依赖她。
白芙许给南风，如今也怀孕了，前几日本宫已经派人送上补品过去。
青萝到了年纪，便出宫和家人团聚了。如今本宫身边，也只有你了。”
她转头看向素雪，见小姑娘眼清秀，身形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素雪，你今年也十八了吧？”
素雪一愣，脸颊微微泛红，低头应道：“回娘娘，奴婢正月里刚过了十八生辰。”
苏杳拉过她的手。
“你跟在我身边这些年，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我早把你当亲妹妹看。
我问你，可有心上人？若是有看中的，只管跟我说。我去求陛下赐婚，保准给你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素雪的脸瞬间红透了，连忙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屈膝行礼。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不想嫁人！”
“本宫知道你们是疼我，我也疼你们，所以更想看到你们有好归宿。”
“奴婢和姐姐们都不一样，青萝姐姐和春桃姐姐都是有家人，他们出了宫，就算不嫁人，还有家。
白芙姐姐会武功，更是有一身好本事，将南侍卫治得服服帖帖。
奴婢没有亲人了，这才卖身葬父进了陆府做奴婢，当年若不是娘娘收留，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
能陪在娘娘身边，就是奴婢最好的归宿。”
苏杳看着她执拗的模样，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刚要再说些什么，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娘娘，陛下驾临坤宁宫，邀您一同前往太和殿赴宴！”
素雪连忙收敛起情绪，上前为苏杳整理好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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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中，文武百官携家眷按品级入座。
陆怀瑾和苏杳二人并肩而行，缓步踏入殿中。
众人早已等候，立刻起身躬身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千岁。”
陆怀瑾沉稳开口：“众卿平身。”
苏杳的目光轻扫过大殿。
很快，她便在百官眷属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苏孟州如今是国公，他身着朝服，端坐于前列。
而他的身旁，是她的兄长苏子川。
兄妹目光相接，苏杳笑着颔首。
苏子川也笑着回应，他的身边还有一道久违的身影。
是陆初尧。
虽然苏杳早就知道，他已经回京了。但这还是五年来，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陆初尧眉眼如初，鼻梁高挺，依旧是她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模样。
可仔细看去，又觉得他变了。
他变黑了，轮廓也愈发清晰。
而陆初尧的目光，从看到苏杳的那刻起，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望着她母仪天下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苏杳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他才慌忙移开视线。
那一刻，苏杳的心头同样一怔。
她轻轻挽紧了陆怀瑾的手臂，想去感受着他的温度。
陆怀瑾的大手抚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暖暖的，熟悉的感觉。
苏杳这才稳住了心神。
帝后二人走到殿首的主位前缓缓落座。
众人才重新坐定。
陆怀瑾端起面前的酒杯：“今日除夕，辞旧迎新，与诸位卿家共聚一堂，共享团圆。”
“过去一年，国泰民安，此乃诸位卿家同心协力之功，亦是上天庇佑我大佑。”
“朕在此敬诸位一杯，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回应：“臣等恭祝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国运昌隆！”
陆怀瑾饮尽杯中酒，抬手示意：“众卿请坐，今日不谈朝政，只叙亲情，共享佳节。”
苏杳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陆初尧的方向。
他正与身旁的苏子川说着话。
旧人重逢，往事如烟。
苏杳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丝竹之声再起，歌舞升平。
这样的宫宴，不只是君臣同乐的盛宴，还有另一层含义。
大家心照不宣。
是相亲。
前几年，无论是中秋宴，万寿宴还是像今日这样的除夕宴，大臣们总卯着劲地让女儿在宴席上露脸。
献舞，抚琴，作诗……百般才艺轮番上演。
无非是盼着能入陆怀瑾的眼，能入宫当妃子，也算是是踏入了皇家门槛。
可陆怀瑾登基五年，除了苏杳这位皇后，后宫一直空置。
他对她的独宠，早已不是宫闱秘闻，而是朝野皆知的事实。
几次试探无果后，大臣们的心思渐渐散了。
既然攀不上皇帝这棵高枝，便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其他皇家宗亲与勋贵世家。
今日这场宫宴，就是各家挑选好姻缘的绝佳机会。
王孙贵胄，骁勇将军，都是不错的选择。
而席间最受瞩目的目标，是瑞王。
瑞王是先帝和先太后谢氏的独子，身份尊贵。
当年他退位让贤后，被封为瑞王。
今年他刚满十五岁，已被册封为亲王，食邑千户。
大臣们都想着，若是自己的女儿能被瑞王选上当正妃，便是一步登天。
即便只是侧妃，也能靠着太后与瑞王的关系，让家族在朝堂上多一重皇家保障。
苏杳看着瑞王正被几位宗室长辈围着敬酒。
他小脸涨得通红，却依旧规规矩矩地回礼。
“在看什么？”
陆怀瑾顺着苏杳的目光看去，眉头微微蹙起。
“这些老狐狸的心思，倒是从来都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