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渊的皮鞋在画室的木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沈昭宁的手腕。
温热的呼吸裹挟着薄荷烟草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际,带着压抑多年的急切:“昭昭,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当年的导航系统……”
“解释?”沈昭宁猛地转身,手腕挣脱的力道之大让她后退半步。
画架在惯性中剧烈晃动,管装颜料接二连三地滚落,钛白与钴蓝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重重砸在地板上。
猩红的镉红颜料喷涌而出,像极了父亲急救时心电监护仪上刺目的红线;普鲁士蓝在瓷砖缝隙里蜿蜒,宛如深夜急诊室外她冻僵的指尖滴落的泪。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沈昭宁感觉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坠落在画布中央——那是幅未完成的星空图,湿润的颜料在笔触间晕开,将原本璀璨的银河染成一片混沌的白。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暴雨砸在救护车顶的闷响、导航语音机械的“前方右转”、父亲最后被淹没在警报声中的咳嗽,混着画室里刺鼻的松节油气息,在鼻腔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酸涩。
沈昭宁突然注意到陆明渊的领带歪斜,西装袖口沾着颜料的痕迹,那抹熟悉的钴蓝与地板上的污渍遥相呼应。
这个发现让她胃部痉挛,仿佛又回到七年前那个雨夜——监控画面里,他转身离开实验室时,白大褂下摆扫落的,正是同样的钴蓝色颜料管。
她摔门而去!
月光穿过老槐树斑驳的枝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陆明渊独自站在树下,指尖抚过树干上那道被岁月磨得模糊的刻痕——“永结同心”四个字,如今只剩残缺的笔画,却在他心中依旧清晰如昨。
那时的他们,在树下许下一生的承诺,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沈昭宁查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些线索,她拿着U盘去找陆明渊。
陆明渊不在公司,陆建国情况很不好,这几天他都在家守着。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沈昭宁站在陆家老宅的屋檐下,雨水顺着青瓦边缘连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将她与屋内温暖的灯光隔绝开来。
她攥着U盘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的滋味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阴沉的夜晚。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陆明渊正守在床前,握着父亲陆振国的手。
老人插着呼吸管,面色惨白如纸,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听到响动,陆明渊转头,目光与沈昭宁相撞的刹那,他看到她眼中燃烧的恨意。
“你终于来了。”陆明渊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沈昭宁跨步上前,将U盘狠狠摔在桌上,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看这个,周正雄篡改导航系统的证据。还有......”
她颤抖着点开手机,录音里陆振国带着哮喘病人特有的喘息声在病房里回荡:“周正雄,你必须把证据交出来,否则我拼了这条老命......”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陆振国的手指剧烈抽搐,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向沈昭宁。
陆明渊慌乱地按下呼叫铃,却被父亲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衣角。
老人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陆明渊拉近,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替我......还沈家......”
“爸!爸!”陆明渊的呼喊被涌入病房的医护人员淹没。
沈昭宁站在原地,看着医生们忙碌的身影,看着陆明渊通红的眼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