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拉提的紧张感消却,松了口气,抽回手贴在胸前,微微躬身说道。
“教父。”
桑塔纳退下位子,但没有人敢对其表示不尊重。
有些人的尊贵来源于担任的职位。
而有些职位因某些人担任过而变得尊贵。
桑塔纳显而易见的是后者,教父因为他曾经就职而变得尊贵无比。
所以哪怕卸职,很多人还不会改口,都会对其尊称为教父。
(当然,更多的人也是抱着谄媚心理:反正人家小夫妻也不会在意所谓称号,阿谀奉承一下又如何。)
桑塔纳点了点头,指点布加拉提下次遇到这事,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前感。
替身的能力五花八门,面对即将失控的替身使者。
可以试着远程攻击本体嘛。
击倒本体,可以有效解决五成以上的无自我意识的替身。
就算替身格外难缠,智慧足够。
射程距离也框住了替身,毕竟大多数智慧型替身无法离开本体太过遥远的距离。
在布加拉提差异的目光中,桑塔纳靠近福葛的替身【紫烟】。
“不过我不用顾虑这么多就是了,别跟我学坏啊。”
桑塔纳一边提醒,抡起拳头左右开弓,那弯腰佝偻身子,怒火和理智对抗的【紫烟】。
遭受了一场疾风骤雨的殴打。
凶恶的【紫烟】本能的要反抗,七零八落的身体扭曲中挣扎,没有理智的血红眼睛盯死了袭击者。
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兽一样的吼叫欲要起身。
【紫烟】的双手拳骨位置,各有三个紫色胶囊。
在暴躁和愤怒的情绪中,胶囊正急速膨胀,眼瞅着就要被催熟。
双手的六颗胶囊在破碎后,就会喷散出无差别的【杀人病毒】。
呼吸或皮肤皆可渗入,一经感染,血肉将由内而外迅速腐烂溶解成一滩软烂。
就连在其攻击范围内的替身也无法幸免。
【杀人病毒】不分敌我,不知适可而止,一旦释放,周围的人都会遭殃。
福葛本体也无法控制病毒散布状况,更不对【杀人病毒】产生免疫。
替身的射程半径是六米,而【杀人病毒】的波及范围就占了五米。
一不小心,病毒可能抢先一步干翻本体。
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得已的福葛都不愿意动用【紫烟】。
使用条件太过苛刻,对地形和天气等因素考虑众多。
一阵风吹过,逸散的【杀人病毒】可能就毒翻了自己。
名为【紫烟】的替身,本身毫无一丝一毫的智慧,总是在神经质,总是在咆哮愤怒。
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能够彻底吞噬掉他的桑塔纳时,还能生出反抗的勇气。
因为【紫烟】本来就是福葛十几年压抑的感情酝酿的畸形怪物。
宛如割掉头颅还能条件反射的身体那般。
【紫烟】凶残的行动,都是积存的愤怒遇到攻击时条件反射的结果。
也是福葛内心挣扎渴望暴虐的真实写照。
本没有生,又何谈死。
所以【紫烟】不会求饶,不会痛苦,不会妥协。
所以哪怕桑塔纳把【紫烟】打的身形都涣散,【紫烟】却还是如同哈气的猫咪一样,在咆哮。
站立在一边的布加拉提,俯瞰着在地上挣扎的【紫烟】。
又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浑身冒冷汗的福葛。
【紫烟】的受伤却没有影响到福葛的身体,是不是意味着,福葛的死伤也不会对造成【紫烟】造成影响。
托福葛刚才问东问西的原因,布加拉提对替身的发展多了许多想法:
福葛和【紫烟】彼此间伤痛不影响,全凭福葛的理智操纵。
当福葛放任其自由行动时,易怒的【紫烟】会不由自主的攻击周围,莫名其妙的发狂,混乱中宣泄暴力。
如果福葛死了,失去了唯一控制约束的那条线,【紫烟】大概率会完全成为一个失控的恐怖替身。
桑塔纳的一番殴打过后,【紫烟】的身形萎靡了许多,但双拳的胶囊膨胀成熟成完全态。
只需要轻轻戳破,内部的【杀人病毒】便可汹涌喷出。
只需三十秒便可以让受害者体会此间最痛苦的酷刑,直至死亡。
【杀人病毒】最怕的便是光,哪怕是人造的灯光,暴露其下只需十秒,【杀人病毒】也会烟消云散。
桑塔纳好奇的掰下一颗胶囊,塞入嘴中咀嚼。
以人类的味蕾察觉,无色无味,但从灵魂和替身方面感受。
胶囊中的【杀人病毒】充斥着死亡和腐败概念性质的恶臭,味道很不好。
有点像桑塔纳闲着没事舔过的,自己制作的【溶蚀针】。
(我这根针可是淬毒的,呲溜,舔。)
随手将剩余的五颗胶囊吞噬掉,桑塔纳将已经完全成熟的【紫烟】塞回福葛体内。
回过神来的福葛大梦初醒一般,很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桑塔纳。
对于自己刚才目睹替身的一幕,浑然不知。
似乎是大脑的自我保护,让他暂时忘却了那片时光。
于是福葛继续朝布加拉提询问替身有关的讯息,下意识的忽略了有关自己替身的消息。
“福葛,”桑塔纳主动开口,“有关替身方面的知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不多。
毕竟替身使者诞生的独特性,注定了,比起探究为什么替身会产生。
人们更加愿意聚焦于替身的实用功能性。
我想,你不妨做那个开阔前行航道的人,为后来者阐述明白替身因何而诞生。”
“好的,谢谢你,不知名的好心人,”福葛从座位上跳下鞠躬,接着补充道。
“我马上要上课了,不聊了。”
布加拉提看着手还在发抖的福葛渐行渐远,叹了口气。
自己是专门挑选的空闲时间开找的福葛,又没有课,他能不知道吗?
心知肚明的在逃避替身,在压抑。
“年纪轻轻的,叹气做什么,”桑塔纳挥手招呼服务员点单。
“福葛的事,那狰狞压抑的替身,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布加拉提想要走捷径,直接从桑塔纳口中获取最终答案。
“哦,很正常啊,”桑塔纳选了几个口味的咖啡后,身体靠后解释道。
“你知道贵族吗?”
“知道,”布加拉提回答,“同学中也有不少,待人接物间,大多数时候都和很平常,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我拜访过他们的父母,大多数总是在言行举止中,透露着优越感,自视高人一等。”
“是啊,这个世界上的发展是尤为的不平衡的,隔壁英国女皇是吉祥物,但有不少国家,还拥有见面即要跪拜的国王。
哪怕是在意大利,距离最后一任国王的退位时间,也不过五十多年。
尚且,就算国王退位了,由利益和身份抱团取暖的贵族们,也不会轻易的退出生态位。
他们换个叫法,继续聚在一起。
福葛的祖父,因为海洋贸易大赚一笔,目睹过国王架势的排场,也感受过贵族的表面优雅。
出身低贱的暴发户,心生向往,无论如何都想要跻身贵族的一员。
终于,在福葛的父辈,通过捐献了大笔的金钱,获得了贵族勋章。
勉强算是得偿所愿。
但紧随其后的国王退位,显得花了大笔金钱的福葛父母,好似股票熔断前一秒抄底的小丑。
福葛的长辈不在乎,甚至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国王退位,意味着贵族的资格获取没有了后来人,自己赚大发了啊。
可惜,旧有的贵族圈子,都是几百年的底蕴,有自己盘根错节的地盘,文化底蕴浓厚。
暴发户有进门了资格又如何。
我不带着你玩。
福葛的家族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比不上名门望族,但底蕴又比一般的商人强。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肯定要奋进努力,而努力的方向,除了家族资产变多,还有就是底蕴。
成为真正的贵族,只有钱是不够的,你要文化,政治,地位……好歹有个能拿手的吧。
父母已经到了无法在更进一步的年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
福葛的两个哥哥,都是过于平凡普通的人,安于现状。
能维系现状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带领家族腾飞,不如趁着祖辈还能动弹,七八十岁还是拼搏的年纪。
诞生的第三个孩子,就是福葛。
如你所见,父母抽卡终于抽到一张SSR,大喜过望。
福葛在三岁时便能自主读完幼儿园的书籍,
这正是父母是梦寐以求的存在。
被寄予厚望的福葛,受到了全部宠爱集一身,连带着父母成为真正贵族的愿望,也随着压上。
这条天才的路不能后退一步。
父母规划了全天无休的精英教育,所幸,福葛不负众望,近乎完美的展现出惊人表现。
几十年间,活的喘不过气,如履薄冰,从来没有过休息时间。
机器坏了会罢工,人呢?
以天才为目标标榜,要求行为举止必须完美,不能出丝毫分错的福葛,又会怎样?
常言道,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
他也是有极限的,优秀,才华,精力消磨中,福葛曾无数次想要拒绝,但没用。
暴躁,怒火,抗拒,都在父母一声声的贵族期望中,喘息不过来。
施加的过重期待,心灵一点一点压垮。
福葛曾不止一次的举起刀子,对准自己,对准父母,对准哥哥……
是的,两个哥哥,在暗地里用轻蔑的言语嘲弄福葛的哥哥们。
孩子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最年幼,最聪明的孩子,剥夺了家族里所有人的欢喜——前后的落差大人都不能接受。
多少人因舔狗不舔自己了会心生郁闷,更何况孩子期盼父母注视的目光被人抢夺。
凡事都用和你弟弟想比,看看你的样子——这种别人家的孩子的言语,招人恨。
最最重要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个哥哥都敏锐的察觉到了钱和地位的重要性。
他们家真的有数亿的家产要继承。
当务之急,如果不把弟弟排挤出去,那自己可就只能庸碌过一辈子了。
整个家族里,福葛也并非没有心灵栖息之地,慈祥的祖母是唯一不关心福葛取得何种成就的。
用那双慈祥粗糙的手,慢慢的抚摸福葛的头,推心置腹间,抚慰他积攒的疲劳和愤怒。
可惜,最近祖母病了,家里人因为学校里临近考试,以强势的姿态拒绝了。
没有必要,你要专注于你的考试,不要把心思放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电话传来的冷漠声音。
让福葛一阵天旋地转,手在抖,牙齿咯哒咯哒的叩击发出声响,泪也在无可自抑的留下。
想到病床上的祖母,福葛按捺住脑仁都在发颤的暴躁。
理性压制住出拳毁灭一切的冲动。
所以说啊,布加拉提,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该如何去做,全靠你了,我就提示这么多。”
布加拉提一言不发,思考良久,最后拨通了电话。
……
从咖啡馆里出来,布加拉提看了眼照在身上的暖阳,舒了口气。
他发现如果没有自己的身份,纵使他是替身使者,许多事情自己也无能为力。
“或许我只是幸运。”
自我感慨着,布加拉提准备把自己办成的好消息,告诉福葛。
此时,福葛魂不守舍的待在资料室,翻看课题资料。
这是他央求来的,只要自己取得了足够优异的成绩,为家族夺取天才的头衔。
即年龄最小在这所全球知名大学中毕业的孩子。
他就能获得长达一星期的假期,可以陪着患病在床的祖母。
也可以度过这噩梦一样的大学。
握着手里四公斤的百科全书,身后传来教授宽厚的声音。
“福葛,这个时间点了,你在做什么呢?”
人模人样的教授,总是在用福葛想要呕吐的目光打量自己。
抱着书,福葛转身看着教授缓缓逼近,身体紧绷的福葛往后靠了靠,直到撞到书架,浑身冒出冷汗。
“教授。”
福葛恭敬的说,抠书的手指摁的发青。
“真是见外啊,我好歹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是怎么生疏。”教授一点点的试探走近,毛躁的络腮胡露出意义不明的笑。
“我不是说过嘛,什么不会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我大方欢迎你。”
“不,”福葛心里的警铃大作,勉强的客气道,“我也不能老是麻烦教授。”
“可我的责任义务,就是好好教育,耐心指导,你们这些,可爱的年轻人啊。”
这个大学里唯一不会厌倦福葛暴躁的教授,蹲下身子,声音一字一顿。
“要不要来我家里,我家还蛮大的,可以边吃边聊。”
教授说着,双手不由分说的搭在福葛的双肩,舔了舔舌头。
“还请我告辞。”福葛撩开双手,动作强势着要离去。
“等一下嘛,我可以把下一次考试内容告诉你,包括论文的课题资料,我们能谈的还有很多。”
教授身子侧移,挡住了福葛前进的路,松了松胸口领带,劝慰道。
“来嘛,放松点,你很需要这个吧,我听说了,你的家庭最近出了小小的变故。
你也不希望有人利用手里权利的小小任性,把你准备的努力付之一炬吧。”
教授说着已经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福葛仿佛傻了一样的念叨着,手和大脑都在发抖。
一声声的“别这样”,既是对变态的教授说,也是在按耐不住愤怒的自己说。
【紫烟】手骨背部的六颗杀人胶囊。
父母,两个兄弟,教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