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宋玉看着郑贤智紧锁的眉头，轻声问道：“郑道友，接下来咱们打算如何走？”
郑贤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沉吟道：“孟州城离云雾山甚远，陆路虽近，却需穿过四座郡城，如今魔修踪迹难测，风险太高。”
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投向城东的海面，“我想今日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改走海路北上，绕开内陆的繁华地带，虽多耗些时日，却能稳妥些。”
宋玉点头应道：“我听你的，稳妥些总是好的。”她虽对前路好奇，却也明白眼下局势不容大意。
话音刚落，她忽然瞥见窗外街道上挂着的各色灵饰铺子，眼睛亮了亮，语气带着几分雀跃：“不过……咱们刚到孟州城，反正今日也没别的安排，不如去街上走走？”
郑贤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楼下商铺的幌子随风摇曳，确实热闹。
他本想抓紧时间调息，可转头见宋玉眼中满是期待，那点念头便淡了。
这两年宋玉一直在灵龟岛远离市集，她从未抱怨过，如今难得有机会在城中稍作停留，让她散散心也好。
“也好。”他颔首道，“我也很久没有感受过越国的风土人情了。”
“好耶！”宋玉立刻笑弯了眼，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披上，“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起身离了包厢，郑贤智撤去隔音阵法，结账后并肩走出天醉楼。
刚踏入人流，宋玉便被街边一个卖灵珠手链的小摊吸引，快步走了过去，拿起一串缀着七彩琉璃珠的链子细看，不时回头朝郑贤智招手：“郑道友你看，这个珠子挺好看！”
郑贤智缓步跟上，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松了几分。
宋玉挑挑拣拣，最终买了一串月光石手链，戴在腕间，抬手晃了晃，笑道：“你看，好看吗？”
月光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皓腕如雪。郑贤智微微颔首：“嗯，很适合你。”
宋玉脸上笑意更浓，又拉着他往前面的法器铺走去。街道上的喧嚣与琳琅满目的商品，暂时冲淡了关于对家族的思念。
宋玉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雀鸟，在街巷间穿梭得不亦乐乎。
她进了一家专卖灵草香囊的铺子，对着各式绣样的囊袋挑了半晌，最终选了只绣着青鸟纹样的，说是“闻着舒心”；
路过一家卖低阶符箓的摊位，又被几张画着可爱灵兽图案的传讯符吸引，非要买两张揣着玩。
郑贤智跟在后面，看着她捧着那些对金丹修士而言几乎毫无用处的小玩意儿，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意，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储物袋里的法器符箓，哪一件不比这些精致实用？可看她兴冲冲地跟摊主讨价还价，又觉得这般鲜活的模样，倒比灵舟上的安静更让人舒心。
“郑道友你看这个！”宋玉举着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盏跑过来，盏中养着一株米粒大的荧光草，夜里能发出微弱的蓝光，“晚上放在床头肯定好看！”
郑贤智接过看了看，这琉璃盏材质普通，荧光草也只是最低阶的灵植，连聚灵的作用都没有。
他刚想开口，却见宋玉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好点头：“嗯，挺别致的。”
宋玉立刻笑得更欢，付了灵石将琉璃盏小心收好，又拉着他往更热闹的散修集市走去。
那里摆摊的多是些筑基修士，地上铺块布，摆着些零散的灵材、破损的法器，偶尔能见到几件稍显奇特的物件，却都入不了郑贤智的眼。
他如今已是金丹期，眼界早已不同往日，寻常货色自然看不上眼。
他扫过一个摆满古玉的摊位，指尖微动，神识探去，只觉那些玉饰灵气涣散，不过是些年代久远的凡玉；又看了看旁边摊位上的一把断剑，剑身上的灵光黯淡无光，显然是灵气耗尽的废品。
“这里的东西……似乎寻常了些。”郑贤智低声道。
宋玉正蹲在一个卖灵宠的小摊前，逗着一只毛茸茸的三足雪鼠，闻言抬头笑道：“还好吧，你看这小家伙多可爱！”
郑贤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雪鼠虽是灵宠，却只有一阶，除了皮毛雪白，再无特别之处。
他摇了摇头，心中暗忖：或许是孟州城地处边缘，高阶修士往来不多，市集自然难有珍品；又或许是自己突破金丹后，眼光确实高了太多。
两人一路走下来，宋玉手里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从会变色的灵木梳到能发出悦耳声的风铃，甚至还有一块能映出虚影的水镜石。
郑贤智看着她依旧兴致勃勃的样子，索性不再多想，只当是陪她消磨时光。
直到夕阳西斜，宋玉才捂着微微发胀的小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逛得有点久了。”
郑贤智看了眼天色，道：“该回客栈了。”。无奈又纵容地补充了一句，“这些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宋玉吐了吐舌头：“看着开心就够啦！”
回客栈的路上，郑贤智瞥见街角拐进去的方向人流攒动，想起那里是与王富贵相遇的散修市场。
他看了眼宋玉手里快抱不下的小玩意儿，忽然提议：“前面还有处散修地摊，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有特别的东西。”
宋玉一听“特别”二字，眼睛又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两人转进那条更窄的巷子，刚走几步，宋玉脸上的兴奋就淡了下去。
这里的景象与方才的街巷截然不同——地面坑洼不平，空气中混杂着灵材的腥气与尘土味，摊位就是块脏兮兮的麻布或木板，上面摆着的东西更是破旧：
缺了口的丹炉、锈迹斑斑的法器碎片、裹着泥污的灵草……哪有半分“特别”的样子。
“这里……”宋玉皱了皱鼻子，往后缩了缩，“味道好奇怪啊。”
郑贤智却像是没察觉这些，目光已经落在了摊位上。他缓步走过一个摆着堆旧玉简的摊子，指尖拂过其中一枚布满裂纹的玉简，神识探入时，竟从中感知到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土系灵力波动。
“这玉简怎么卖？”他问道。
摊主是个瘸腿的老修士，浑浊的眼睛瞥了瞥他，有气无力道：“一百灵石。”
郑贤智随手丢了五百下品灵石过去，将那枚看似无用的玉简收进储物袋。宋玉凑过来小声问：“这破玉简有什么用啊？”
“里面记载着一种粗浅的控土术，虽不高阶，却比寻常法门稳当些，家族或许能用得上。”郑贤智解释道，又走向下一个摊位。
他的目光在一堆杂物中扫过，偶尔停下来拿起某件东西端详片刻，有时买下块不起眼的黑铁，有时捡起片枯败的灵药。
宋玉看着他对着那些“破烂”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却也没再抱怨，只是抱着怀里的琉璃盏，乖乖跟在后面。
直到郑贤智从一个卖碎丹瓶的摊位前直起身，手里捏着半片沾着黑渍的陶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时，宋玉才忍不住问：“郑道友，你怎么对这些破东西感兴趣啊？”
郑贤智举起手里的陶片，指尖拂过边缘的黑渍：“这陶片虽碎，却曾装过三阶寒灵液，残留的灵气能滋养低阶灵植，族里的药圃正好用得上。”
他顿了顿，将陶片收进袋中，“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未必无用。”
他又走到一个摆着堆锈蚀铁片的摊位前，从中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残片，那铁片边缘隐约泛着淡金色灵光。
“这是三阶金刚铁的边角料，虽不够锻造法器，熔了掺入护族大阵的阵基，却能让防御强上几分。”
摊主是个精瘦的汉子，见他专挑些别人瞧不上的废料，嘿嘿一笑：“这位道友好眼光，这铁片可是我从废弃矿洞扒来的，五十灵石拿走？”
郑贤智没还价，直接递过灵石，将残片收好。一旁的宋玉看着他像拾荒似的捡着这些“破烂”，忍不住嘀咕：“这些东西……家族会要么？”
他一路走下来，买的尽是些三阶灵材的边角料、残缺的低阶阵法图、甚至还有半袋早已失去光泽的养魂沙——据说能安神，
对族里修为尚浅的孩童有益。这些东西最高也不过三阶，却被郑贤智一一收进储物袋。
宋玉看着他认真比对一块灵石刻痕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他买的不是物件本身，而是这些东西能给家族带来的用处。
在外漂泊数十年，他心里记挂的，始终是云雾山的族人。
“差不多了。”郑贤智拍了拍储物袋，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他淘来的“宝贝”，“回去吧。”
宋玉点点头，随后两人就向客栈走去。回到客栈，郑贤智先为宋玉安排好相邻的房间，自己则回到房内，反手布下两层隔音阵法。
他并未立刻盘膝修炼，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碗盏——正是那只六阶灵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