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碧澜城的庇护,周遭的海水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越是靠近归墟之眼,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便越发明显。黑暗不再是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化作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物质,缠绕在周身,试图钻入毛孔,侵蚀意志。
沧溟长老率领的佯攻队伍在东侧准时发动,刹那间,远处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与魔物尖锐的嘶鸣,原本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黑暗海沟,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剧烈地搅动起来。大部分游弋在外的魔物被那边的动静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去。
“就是现在!”侯爷低喝一声,手中“定海珠”骤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芒。柔和而磅礴的水元之力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蓝色光罩,将他和秋染染笼罩其中。光罩之外,那些粘稠的黑暗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嗤嗤”的声响,被排斥在外,无法靠近。
两人不敢耽搁,沿着沧溟长老指示的西侧隐秘路线,如同两道悄无声息的影子,急速下潜。
这条路线异常崎岖,遍布着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珊瑚礁石和沉船残骸,显然经历过惨烈的大战。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定海珠光罩与外界黑暗能量摩擦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随着深入,秋染染怀中的皎变得愈发焦躁不安,它浑身的毛发微微竖起,红宝石般的眼瞳死死盯着下方的无尽黑暗,发出警告般的低吼。秋染染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阴珏本源的波动越来越剧烈,既有对阳珏的呼唤,也有对那“门”后存在的本能恐惧。
侯爷紧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稳定而有力。他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调整着前进方向,避开几处能量异常紊乱的区域。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但秋染染能感觉到,一股潜藏的力量在他体内蓄势待发,如同引而不发的弓弦。
终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他们冲出了狭窄的通道,再次来到了那片巨大的海底空洞——归墟之眼的中心。与上次相比,那扇“源初之门”显得更加破败不堪,门扉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密集,边缘处甚至开始剥落、消散。门内旋转的黑暗漩涡扩大了近乎一倍,核心处那被锁链缠绕的阳珏,光芒已微弱如风中残烛,阿沅扭曲的面容在阳珏表面若隐若现,带着一种癫狂的得意。
而在漩涡之前,一个身影静静悬浮着。
他身着暗金龙纹袍,身形挺拔,面容与侯爷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冷峻威严,眼神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感情。正是瑞王!
他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侯爷,最终定格在秋染染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她心口位置那微微发光的阴珏本源。
“到底还是来了。”瑞王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穿透定海珠的屏障,清晰传入两人耳中,“皇兄,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与这圣族余孽纠缠不清。”
侯爷踏前一步,将秋染染挡在身后,与瑞王遥遥对峙:“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瑞,回头吧,释放阳珏,停止这疯狂的行径,现在还不晚。”
“回头?”瑞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为何要回头?这扇门后,是超越你我认知的力量!是真正永恒不朽的契机!守着这即将枯竭的天地,重复着无意义的轮回,才是真正的疯狂!”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秋染染,带着一丝贪婪:“阴珏的承印者……正好,省了本王再去寻你。阴阳双珏齐聚,方能真正开启‘门’户,接引至高无上的存在降临!”
话音未落,瑞王猛然抬手,虚空一握!
“嗡——!”
整个归墟之眼剧烈一震,门内漩涡疯狂加速,缠绕阳珏的漆黑锁链骤然收紧,阳珏核心那点灵光发出痛苦的哀鸣!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污秽的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流,混合着无数疯狂的呓语,朝着秋染染碾压而来!
“呃啊!”秋染染闷哼一声,即使有定海珠屏障削弱,那冲击依旧让她眼前一黑,脑中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刚刚稳固的心神再次剧烈震荡起来!
“坚守本心!”侯爷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他一步未退,眼中厉色一闪,那股融合了煞气、内力与玉佩残力的新生力量轰然爆发!并非硬抗那精神冲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屏障,死死护住秋染染,将那污秽之力隔绝在外。
然而,瑞王的攻击并未停止。他身后,漩涡中探出更多、更粗壮的墨色触须,如同狂舞的魔蛇,铺天盖地地朝两人抽打、缠绕而来!定海珠的蓝色光罩在这些触须的疯狂攻击下,剧烈波动,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时间不多了!”侯爷眼神一凛,对秋染染疾声道,“我去缠住他,你想办法接近阳珏!用你的本源去呼唤它!记住,夺回它!”
不等秋染染回应,侯爷身形一动,已然冲出定海珠的光罩!长剑出鞘,不再是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万丈剑芒,而是凝聚到极致的、带着暗红纹路的漆黑剑罡,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精准而狠戾地斩向瑞王,以及那些肆虐的触须!
剑罡所过之处,触须纷纷崩断,化为黑气消散。瑞王冷哼一声,袖袍挥动,身前凝聚出厚重的黑暗壁垒,挡下剑罡,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力量碰撞的余波,震得整个海底空洞隆隆作响,岩石不断崩塌坠落。
定海珠的光罩因为失去侯爷的部分力量支撑,变得更加摇摇欲坠。秋染染知道,这是侯爷为她创造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她强忍着脑海中的刺痛与翻腾的恶心感,抱紧不断低吼的皎,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全力催动阴珏本源!莹白的光辉自她体内涌出,虽然不如侯爷的力量霸道,却带着一种纯净、古老而坚韧的意味,勉强在定海珠光罩内又撑起一小片净土。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漩涡中心那抹微弱的阳珏灵光,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每靠近一步,来自阳珏的悲鸣与呼唤就更清晰一分,同时,来自阿沅意识的疯狂憎恨与瑞王力量的阻隔也更强烈一分。污秽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墙壁,挤压着她,侵蚀着她周身的莹白光辉。
皎从她怀中跳出,身体再次绽放出纯净的白光,它跑在秋染染前面,四足踏过之处,黑暗短暂退避,仿佛在为它的主人开辟一条细微的路径。
“阳珏……回应我……”秋染染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将自己的意念,连同阴珏本源那同源的力量,化作最纯粹的呼唤,投向那被束缚的光核,“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与同源的力量,那微弱的阳珏灵光,猛地跳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秋染染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凝聚了所有意志与本源之力的莹白光辉,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光束,穿透了重重黑暗阻隔,精准地连接到了阳珏那一点核心灵光之上!
“轰——!”
仿佛某种平衡被打破,阳珏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与阴珏的光束交融!缠绕它的漆黑锁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阿沅的虚影发出尖锐的惨叫,变得模糊不清!
“不——!”正在与侯爷激战的瑞王察觉到异变,脸色骤变,想要回身阻止,却被侯爷更加凌厉的剑势死死缠住!
秋染染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抽离,与阳珏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她“看”到了阳珏被污染的痛苦,看到了阿沅意识的扭曲与不甘,也看到了那“门”后无尽的、冰冷的贪婪……
“回来!”她咬破舌尖,借助剧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那连接的光束之中,猛地向后一拉!
“咔嚓!”
束缚阳珏的核心锁链,应声而断!
那点微弱的灵光,如同挣脱牢笼的鸟儿,顺着阴珏引导的光束,瞬间脱离了黑暗漩涡,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秋染染的眉心!
阳珏入体的刹那,秋染染只觉一股灼热而庞大的力量轰然在体内炸开,与原本温凉的阴珏本源剧烈冲突,仿佛要将她撕裂!她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染染!”侯爷见状,心神剧震,硬受了瑞王一记黑暗冲击,借力倒飞而回,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稳稳接住。
而失去了阳珏的支撑,那巨大的“源初之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崩裂声,门上的裂纹疯狂蔓延,整个漩涡开始变得极不稳定,狂暴的能量在其中左冲右突!
瑞王看着落入侯爷怀中的秋染染,看着她眉心隐隐浮现的、与阴珏交相辉映的阳珏印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即将彻底崩溃的门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很好……阴阳齐聚……那就用你们的力量,作为最后的祭品,彻底打开这扇门吧!”
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印诀,周身气息与身后那不稳定的大门连接在了一起,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开始凝聚!
侯爷抱着昏迷的秋染染,看着她眉心交织的阴阳双珏印记,又看向即将爆发的大门和准备拼死一搏的瑞王,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夺回阳珏,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