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尚且乱着,这时候再揭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
但这样的事情,压不下去,也不可能不查。
阿璀有些犹豫,思索再三后也未能落笔,便先搁到一旁,将其他未待处理的文书先处理了。
她本想着第二日问问关渡的意见,再做决定的,谁知道还未等她寻个机会问到,第二日这件事便已经闹到朝议上去了。
既闹到此处,好像也没必要有什么犹豫之处了。
最后在众人强烈要求下,经三省共议,命刑部比部司复核兵部军资耗用异常事,刑部侍郎黄酉阳监理此事。
此时下达的时候,阿璀尤其留意了一番除了刚开始时辩驳了几句,但到后面却异常沉默的卢兰普。
卢兰普主理兵部,此番事关兵部,任是谁看来都是将矛头指向的他。
有些心思颇多的人,甚至都开始怀疑,是否是因为后宫卢夫人生了陛下第一子,卢家成了众矢之的,有看不过去的哪方势力故意做出的陷害事。
而卢兰普显然也是将自己放在这个立场上面,就连先前辩驳的话,也多往自己是被他人故意针对的角度掰扯。
不过阿璀却不管对方说什么辩驳什么,即便看似他是被旁人针对,若无证据在前,什么都不必说。
朝议散后,阿璀留了她祖父共用午食。
如今阿璀监国,他们祖孙二人倒是比往常见面的机会多了很多。
“今日兵部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见宫人收走剩下的餐食碗碟,一时殿内也没什么人了,关渡才开口问阿璀。
“祖父呢?您觉得这件事是有人针对赵国公吗?”阿璀没回答,反倒是笑问回去。
“我问你的话,你倒是又反过来问我了。”关渡无奈。
“我是没什么想法,一切只看证据。若是刑部能送上来最直接无可辩驳的证据,那我便什么话也不必说。”阿璀道。
“你这想法也算合理,但是有一点你有没有考虑过。”关渡看向她,语气中略带了些慎重,“若军资损耗确实是兵部虚报,你觉得谁有那个能力手段,能遮掩到现在?若是比部司再疏漏些,怕是到现在都不会被察觉。”
“您的意思是?”阿璀略有些震惊,对上关渡神色,忽而反应过来,“您还是怀疑卢兰普在这件事情中不可能滴水不沾?”
“若兵部虚报军资损耗当真是卢兰普授意,那这些“损耗”的军资去向,大约也只有卢兰普知道。问题是……他要截留军资做什么 ?若照刑部给过来的数据,截留的军资,可能还不是个小数目。”
阿璀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也更加不敢再想下去。
而关渡却很平静得给她的猜测上也加了一层自己的意思:“军资能用来做什么?”
!!!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显然卢兰普至少从两年前开始便存了心思。
甚至于送卢家女入宫,也是他的某一步计划。
但是他真正的计划会从何时开始?
如今阿兄唯一子便只有卢月筱所出的那一个,若是阿兄遇见什么意外,那这个皇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至于土居裕安的叩边之举,虽说已有征兆在前,但明显也是试探居多,如今突然发难……
阿璀越想越多,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很多。
但再怎么想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居多,甚至连连接自己猜测的细枝末节的证据都没有。
关渡见她此状,便知道她是想得更远更多了些了,遂提醒道:“你这会儿也不必多想,所有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而我与你说这个,也只是提醒你一二——赵国公卢兰普或有嫌疑,你需心中存些警惕。至于后续查证结果如何,便是另话。若能以查证之结果解除了对他的嫌疑,自然最好;若经查证怀疑不光不能解除反而更多,那便要多加留意了……陛下不在京,金陵总不是安如磐石的。”
阿璀明白关渡的意思,他口中虽说只是要自己留意,其实是想去查卢兰普。
“祖父的话,我明白的。阿兄给我留了人,这件事我让人去查。”阿璀想得很简单,不论真假,总归是查过了才算安心。
关渡见她应下,似乎松了口气,但阿璀却未曾留意到他有片刻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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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部司调查兵部此案,从一开始便不算顺利。
黄酉阳当初上书时,预想得很乐观,觉得至多十日便能完成对兵部军资事的调查,但谁知前前后后大半个月都未曾完成。
这其中不光有来自于兵部的阻力,甚至刑部内部也出了不小的状况。
比如在比部司着手调查的第七日,比部司内部便发生了一桩事情,竟然翻出了件比部司官员受贿渎职案。
这件案子不大不小,甚至那受贿渎职之事还是两三年前的事情,若是寻常时候,这事情按例处置了便是,不至于闹腾起来,最多就是兵部也会受到牵连罢了。
但此时比部司才掀起兵部军资案,当下多少目光盯在兵部。
在这时候掀处一件比部司从前受贿渎职的丑闻,不管有脑子没脑子的,这会儿都要想得更多了
于是朝中热议更加沸腾不止,更多人怀疑其兵部军资损耗异常案,或许是桩针对赵国公府的阴谋了。
卢兰普也很聪明地连上两书辩驳哭诉,做得十足的无辜者姿态。
而这姿态做足了之后,他便十分干脆地又称病闭门了,一副万事与自己无关,听凭朝廷处置的态度。
这一番动作下来,朝中风向已变,虽还在控制之中,但可想而知,执意要调查此事的黄酉阳顶着多大的压力。
“卢兰普这番动作,聪明得很。”阿璀将才看完的文书,往案上一丢,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年下事情本来就多,边境那边近来局势不如先前,她本就忧心,如今这件事显然又不那么简单,她已经两晚没怎么休息得好了。
“殿下还是觉得,这事情与赵国公有关吗?”跪坐一旁的公玉淳整理好手里的记录,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