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暗道虽不知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想来既然建了必定也该有个用处,不然何必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修建这么个没什么用的东西。
入口既在宫中,那出口不可能便在城中随随便便的某处,必然得是皇室掌控的地方。
而秣陵湖别院修建之前的一百多年,秣陵湖一圈也是皇室狩猎围场,寻常人出入不得。
所以若密道的修建便是早在金陵宫建宫之前,那密道的出口放在那边也算合适。
而且修建密道,并非易事,不可能修得太长,想要通到城外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出口处若在秣陵湖那边,应该是最合适的,离宫城不算远,若要出城也十分方便。
“你再多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再去探探吧。”阿璀朝程信修道,“既然发现了这处暗道,虽说不一定用的上,但总归也得排查清楚,不然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发现摸到宫里来,总归不是个好事。”
程信修应下,随后告退离开。
阿璀将手中绢布合上,放到一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槐娘见她面带疲色,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张娘子那边,您这会儿要见吗?”
阿璀这才忽然想起来,昨天张宿传话来请见自己的,但昨日有事要议,并没空见,才让她今日来的。
只是今天又是忙了一早,完全将这事又忘在了脑后。
“请她来吧。”阿璀道。
又指指书案上东边角落里的一小摞文书,道:“顺便帮我把这些送到左坊给公玉淳,她知道该怎么做。”
槐娘应下,抱了文书出去。
原以为张宿这边大约用不着多长时间,约莫午前就能结束的。
谁知道当张宿不仅送来了设立女子医的必要性的大夫,甚至连的设立女子医的详细要求,每州县需要多少,如何设立等等,诸多建议细到了极致。
阿璀与她一通探讨下来,也不由感叹,这张宿往日里看着寡言少语模样,但思绪周密也有远比他人之处,实在是个颇有能力的人。
至近傍晚时分,阿璀才将她的这些建议与她一一讨论下来。
后边甚至还从春和宫左右坊叫了几位职官共议,其中自然也有公玉淳。
只是这件事情,在春和宫中议定之后,还是需得与六部再议。
所以阿璀便想着寻个时机提一提,借着设安济院的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地安排下去才好呢。
这件事情讨论得顺利,但却花了大半日功夫。
以至于春和宫几位属官离开后,阿璀还得悲催地继续看没看完的文书。
晚食随意吃了两口,阿璀照旧伏案。
暮色降临,屋内渐渐黑了,黄栌进来燃了灯,又匆匆退出去了。
阿璀从头到尾也没抬头,她做事一向如此,一旦心思沉静,万事不管。
才放下一封御史台弹劾某某官员出入烟花柳巷的劄子,又拿起某某官员弹劾某某官员大街上边跑马边吃饼子……
阿璀失笑,祖父竟然连这些无聊的东西也送到自己跟前来了。
顺手又想将这玩意儿丢回一旁去,然而还未丢下她忽然一顿,又拿回来,翻开前后名字看了一眼。
又将先前那个弹劾劄子也重新拿回来,看了上书的人的名字,和弹劾对象的名字。
默默记下后,才将两个劄子重新丢回一边。
看了这些奇葩的弹劾劄子,也算是看了个笑话,阿璀略感轻松,又去拿下一个。
但实在又怕又是个奇葩的弹劾,遂打开先看了眼前面的名字。
唔……刑部侍郎黄酉阳。
还好,是件正经事。
只是当她继续看下去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先时刑部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三个月,才将过往几年旧案重新梳理审核一遍。
刑部下辖比部司,也需要对全年内外赋税、经费、俸禄、赏赐等物资,以及灾害军用物资、器械等做复核。
于是那边的历年旧案核查才堪堪结束,这边比部司也开始马不停蹄忙碌起来。
年底比部司核查审计全年赋税物资等也是惯例,阿璀虽先前不知道刑部还有这么件事,但关渡后来也提醒过她,将这事情与她提了提。
不过这边事情比部司已经是熟悉的了,按照惯例安排便好,也只需要等复核结果就行,并不需她亲力亲为。
而这黄侍郎此时所奏的事情,便是比部司今岁复核过程中发现的异常。
按说比部司的审计复核才开始了半个月,若按照一贯速度,最快也得到十一月底才会有结果。
而刑部此时在审核未结束时,便专门上书,可见发现的异常并不一般。
阿璀蹙眉继续看下去。
自去年开始,兵部调用的弓箭、横刀、铠甲等军备数量上皆有异常,但兵部所报都是损耗。
去年的损耗其实比前一年已有增长,但有江南道一战,用兵也有数月,况且兵部的记录也算详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今年的兵部所报军备损耗却比去年还要多,按说今年大半年并无兵事,只有这两三个月对边境事的调用,但这些军备调动却是单独记录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损耗。
甚至除了弓箭、横刀、铠甲等军备,竟然还有火具、乌布幕、铁马盂、布槽等生活用具的损耗。
比部司主要职责是一是审核赋税、经费、俸禄、军资等账目;二是追查漏税、逃款、欠账等经济问题;三是详尽记录完善,逐步形成日、月、季、年等多层审计体系,并负责国库收支的监督。
所以刑部比部司有权力对六部账目等做审核,对兵部军资的调用损耗等的监督自然也在其中。
比部司既然发现这等异常,自然要先上报的。
此时看来兵部虚报损耗的嫌疑是有的,但既无证据也不能随意污蔑,所以黄酉阳这封上书,便是请旨彻底调查兵部军资账目。
这件事若深究起来,其实不是件小事情。
若是军资损耗确有其事,一笔笔对上也就罢了。若是对不上,怕又是一番震动朝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