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看似无辜的人,不一定真无辜,但总归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牵扯,怎么也不可能完完全全脱得开去。”阿璀道,“不过有时苦于毫无证据罢了。”
“比如比部司这事,众人在揣度许是有旁人借刑部值守,针对赵国公设局陷害之。闹得这沸沸扬扬的时间里,又有几个人能注意到,为什么比部司受贿渎职案这件事,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偏偏在兵部被顶到风口浪尖的时候出来了?”
公玉淳本就是个敏锐的人,只阿璀这两句话,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道:“这或许是赵国公使的障眼法,是想让别人的目光从兵部这件事挪开去。旁人既然对比部司生疑,那比部司对兵部军备案的调查,就没有那么站得住脚的立场了……那这么看来,兵部军备的异常损耗,倒显得更加与赵国公脱不开关系了?”
“这就是卢兰普的铤而走险吧?这么多时日的调查,便是没有证据,多多少少也有指向了。”阿璀叹了口气,那时觉得脑壳痛,“只是那些异常‘损耗’的军资,却不知被用到何处去了。”
阿璀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先前调往营州的粮草,有两批好像迟迟未至的,近来有从其他州调拨的粮草军备补上,那两批倒是显得没那么着急了,不知道后来可送到了?”
公玉淳在阿璀身边,代行记事参军事,掌公主府表启书疏等文书,这些诸多细碎事情,她自然都要一一清楚地记着:“那两批半月前才到的,当时也有文书传回来的,比原本预计的要晚了一个多月。按制军备粮草调动晚了这么久,有违军令当有惩处,所以军中也自调查了事情的始末。回传文书也给过详细调查之后的缘由,说是粮草押送过程中遇大片山石滑坡,才导致迟了这么久。”
公玉淳只这简单的一提,阿璀便有了印象。
因为当时看过了结果,记得兵部奏报的文书里面处置也还算恰当,所以便没细究缘由。
但此时再细想来,当时那批军备调动时已经是十月份,各地雨水减少,早过了汛期,发生山石滑坡或者泥石流的概率并没那么大了,如何能就这么凑巧地便让他们遇上了?
而且……
阿璀仔细想了想那两批军备调拨的路线,沿路虽有山陵,但若要通过,也并非只能翻山而过……
所以这般的设想,让她有理由怀疑,那两批军备的调动,所谓遇到意外才导致难以及时送达,从头到尾都是借口,或许目的本来就在故意拖延军备粮草的送达。
拖延粮草军备送达的时间,不用想也知道目的在何处。
其心可诛……
“劳烦你,去帮我将关于那两批粮草调动的文书全部找出来,从开头征集调动的有关人员签章,后续押送人员的奏报,到最后调查迟送缘由的文书……,从头到尾凡是涉及到的所有文书,全部都给我送来,我要再看看。”阿璀看向公玉淳,吩咐道。
“是。”公玉淳应诺。
将方才抄录整理的文书呈上之后,便也起身告退,匆匆离去。
先前原以为兵部军资异常损耗,最多只是牵扯到朝中官员贪腐,谁能想到竟然渐渐牵扯出来这么许多?
那些细枝末节,乍一看好像毫不相干,但细细摸索下来,却都是交错牵扯难以分清的。
而所有的事情,都无一例外地都是指向——兵部。
兵部……
卢兰普……
这么一想,如何能脱得开干系去?
公玉淳的动作很快,午后没多久,便将阿璀所要的文书都送了过来。
军备调动流程本就繁杂,加上后续调查事,这送过来的文书果然不是小小的一摞。
阿璀花了近两个时辰重新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至于细微处也都一一推敲过来。
“这件事情得再查一查。”阿璀合上文书,若有所思。
“兵部调查的那两批粮草迟送前线的缘由有误?”公玉淳疑惑。
阿璀沉默未答,好一会儿之后,未得到答案的公玉淳遂又开口问道:“若要调查,该让谁去?”
查这件事自然不能再用兵部的人,况且这件事若要查得彻底,也不能再让其他利益牵扯的关系再插进手来,免得越牵扯越麻烦。
所以阿璀这会儿其实心下正是在盘算着合适的人选,几番权衡之后,才道:“让崔白襄和程信修去。”
前几日程信修刚带人完成了对暗道的探索,已经将完整的暗道地形图交到阿璀这里。
果然如阿璀猜测的,暗道内部看似四通八达,其实只有两条道路是通的,而这两条路的出口处,果然都在秣陵湖别院处。
一个出口是在别院偏北的一处枯井内,另一个出口是在别院东侧近湖的一处巨大假山石嶂内。
这处暗道,可以说是造得尤其精妙了。
多少年未见天日,如今竟然被阿璀误打误撞碰到了,也是件难说的缘法。
只是暗道这件事且不必说,不过偶然发现,如今也没什么用得上的地方。
阿璀便让程信修带人将出口处暂且封上,将秣陵湖的守卫也多加了些。
所以忙完了暗道之事的程信修,最近一段时间也得了些空闲,阿璀此时需要用人了,自然就想到了他。
调查那两批粮草的前后因果,用自己的人才最安心。
程信修可以直接调用长鹤的人,且他武艺尚可,做事妥当。
至于崔白襄……
阿璀是觉得,这家伙头脑灵活,于细微处观察细致,比程信修更谨慎周全,这二人配合约莫效率能更高些。
公玉淳见公主已有定论,也未多言,只开口询问道:“可需要臣向他二人传殿下此令?”
“不用。”阿璀道,“你回去后,让他二人过来一趟,我亲自交代他们。”
公玉淳点头应下。
次日一早,崔白襄与程信修一同来了春和宫,阿璀私下与他们交代了一番。
二人得令,当日便匆匆离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