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衣服露出的皮肤,沐泽身上竟然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大部分都没恢复。
赤裸裸的皮肤接触空气,苏凝闻到了沐泽身上传来的烤肉味。
厂里的温度太高,周围又是火焰,沐泽跟铁板上的鱿鱼没区别。
但沐泽似乎感受不到痛,他朝后看了眼,下定决心。
他把文为镜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我先带你离开。”
等文为镜出去,他再进来寻找亓淞。
文为镜没动,他推开沐泽,靠在机器上,皮肤瞬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云赫光听这声音就感到痛苦。
他嗓音艰难发声,“苏观主,我们……真的改变不了吗?”
哪怕只改变一点点也是好的。
文为镜不该死。
即使是死,文为镜也不该死的痛苦,甚至死后被吞噬。
苏凝缓缓摇头,“改变不了,这只是一段记忆。”
如果她当时在这里,能改变一切。
但她不在这里,现在她只能从一段记忆里看到过往,改变不了一点。
云赫多么想替他们二人挡住火焰的炙烤,只是徒然。
文为镜不愿意离开,他压低声音说:“我去吸引亓淞,你在暗处解决他。”
沐泽不同意,“我去吸引亓淞,等他露头,你来解决他。”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文为镜刚说出一个字,沐泽就冲出去了。
文为镜瞳孔骤然搜收缩,无声喊道:“回来。”
沐泽假死受的伤还没康复,身体本就虚弱。
文为镜怎会看不出来,他收敛悲伤,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他严阵以待,暗中观察亓淞的影子。
苏凝轻叹道:“我百分百确定亓淞吞噬了文为镜的鬼魂。”
文为镜和沐泽惺惺相惜,把后背交给彼此,死后绝不会责怪另一个人
更不会教唆孩子去刺杀另一个人。
云赫烦躁地挠挠头发,声音悲戚。
“我总算明白历史穿越者的崩溃了,明知道每个人的遭遇和结局,却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既定的结局。”
苏凝和云赫的情绪都不高。
沐泽找掩体遮挡,随手向另一方向开枪。
“亓淞,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
亓淞沉得住气,还没动静。
额头的汗水像雨水一样落下,遮住沐泽眼睛。
他用手抹开眼睛里的汗水,说:“你儿子比你识时务,我们抓住他的时候,还没严刑拷打,他就全说了。”
“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我担心他说谎,就会用刀刺穿他的皮肤旋转。”
“他的伤口很快变得稀巴烂,不过你放心,他死不了,我没扎在要害上。”
“那时候,你的人正在追杀我,我担心他的叫声引起你们的注意,就用从死人身上扒下来衣服堵住他的嘴。”
沐泽有些意外,亓淞这么能忍。
沐泽吞咽一口口水,嗓子疼,每说一句,就如刀割般疼痛。
沐泽不在意,他继续说:“可惜,听不到他痛苦的喊叫声,否则我一定录下来,让你听听。”
“哦,对了,你不是好奇我们的人怎么假扮亓驰的吗?”
“很简单,我们扒下他从脖子到头的所有皮肤。”沐泽顿了下,声音如鬼魅,“在他活着的时候,生扒下来。”
砰砰两个飞镖从火海穿过来,沐泽翻滚躲避,趁机迅速开枪。
他一边盯着火海,一边捡起地上的飞镖。
假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法器和枪支,现在用的枪还是抢来的。
子弹快用完了,但他能边打边拾武器。
又是砰砰两下,沐泽紧追射击,火海里发出一阵惨叫声。
沐泽乘胜追击,抓紧闯进惨叫的方向。
突然,他感到危险,下意识翻滚躲避。
原来他站的地方,已经插着数枚飞镖。
亓淞并没有受伤,他只是假装受伤,吸引沐泽的注意力,趁机杀了沐泽。
沐泽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太强,躲开了致命的袭击。
这时,文为镜已经爬上机器,偷偷来到亓淞的身后。
连开两枪,亓淞凭借灵活走位,躲避子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沐泽听到枪声,马上赶过去。
亓淞躲过最致命一击,却被打中膝盖。
躲不了剩下的子弹。
亓淞不敢轻举妄动。
文为镜拿枪指着亓淞,从机器上跳下来。
“你被逮捕了,亓淞。”
亓淞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这厮怎么不开枪杀了他?
除非……亓淞举起双手,半蹲下去。
“我投降。”
文为镜一点点小心挪动,慢慢靠近亓淞。
“小心。”
沐泽赶来边看见亓淞脱手的飞镖正对着文为镜。
同一时间,他连开两枪,打在亓淞的双臂上,阻止他继续射飞镖。
然而已经晚了。
噗嗤,文为镜口吐鲜血,他的视线变得迷糊。
沐泽枪里没子弹,他飞速跑过去,用手枪砸亓淞,吸引亓淞的注意力。
亓淞刚躲开手枪,就被沐泽一拳打倒。
亓淞的双臂受伤,用不上力气,沐泽一把是掐住他的脖子。
亓淞双眼瞪的老大,额头青筋鼓起,脑袋下垂,用下巴和双手阻挡窒息感。
沐泽稍一松手,眼里杀意一闪而过,曾经刺向他的飞镖,刺入亓淞的致命处,头。
感受到手臂的力气减弱,渐渐沐泽放开亓淞的脖子。
然而,亓淞突然力气暴涨,双手双腿紧紧抱住沐泽。
咯吱咯吱声从头顶传来。
沐泽抬头一看,仅剩的房顶即将倒塌,他瞳孔猛缩,腰处用力,跟亓淞调换位置。
“文为镜,你先走。”
亓淞瞳孔骤然变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沐泽暗感不妙,亓淞的胳膊像根钢管,硬。
注意力被分散,亓淞用力调换位置,他在下。
沐泽看到亓淞的眼睛里涌动着一根根红线。
亓淞想控制他!
千钧一发之际,文为镜用飞镖刺入亓淞的双眼。
“啊!”亓淞立马痛苦的捂住双眼大喊大叫。
身上的桎梏力气变弱,沐泽赶忙远离亓淞。
经过一番打斗,本就受伤的沐泽,脸色更苍白。
看到地上有力气喊叫的亓淞,眉头紧皱道:“这都不死?”
文为镜瘫坐在地上,“他的身体不能以平常人的身体来衡量。”
控制鬼魂,亓淞的身体经过改造,恐怕没有头,他也能自己缝上。
沐泽:“那就让他死无全尸。”
两人相视一眼,下定决心,文为镜双腿锁住亓淞的脖子。
沐泽大惊失色,去拉文为镜起开,“我让你先走!”
他想自己留下来跟亓淞同归于尽,不是让文为镜留下来。
文为镜厉声道:“你快走,别磨叽。”
房顶快支撑不住,即将掉下来,不远处的汽油在高温下,快爆炸了。
沐泽深吸口气,没说一句话,他的喉咙都痛的令人发颤。
此刻顾不得疼痛,他咬牙道:“我留下……”
“我没救了。”文为镜眼里没有对死的恐惧,“我的腿受伤,心口又有致命一击。”
“当卧底这些天,我的身体早已被毒品摧毁的不成样子,我没救了。”
这是遗言,沐泽脸色变了变。
“快走吧,带他们回家。”文为镜呼吸缓慢,他吞了吞口水,“我还有枪,如果死亡太痛苦,在亓淞死后,我会自我了断。”
不远处的火焰快燃烧到汽油。
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出去,带鬼魂回家。
沐泽深深看了眼文为镜,仿佛要牢记文为镜的容貌。
“再见。”
沐泽眼角通红,下一刻,他冲出火海。
文为镜的双腿死死绞住亓淞,他笑道:“跟我死在一起,感到荣幸吧。”
亓淞竟然双手捂住眼睛,他忽然哈哈大笑,“你比我虚弱,你说,我们的鬼魂,谁能打过谁?”
文为镜嗤笑道:“打你,绰绰有余。”
“你枪里没子弹。”亓淞看穿文为镜,“如果有子弹,你不会跟我废话,你会一枪打爆我的头。”
哪会让他有机会说投降。
文为镜丢掉手枪,跟亓淞调换位置,变成亓淞在上面。
轰——
沐泽刚跑到门口,被爆炸波及,炸飞老远。
云赫哭着跑出去查看沐泽的情况。
苏凝还在工厂。
火焰灼烧的感觉属实不好受,但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工厂里的文为镜和亓淞在爆炸的那一刻,两人都变成碎片。
还没结束。
两只鬼魂一前一后飞出工厂,亓淞在上方,他伤的比文为镜重。
鬼魂伤的也比文为镜重。
而他们飞去的方向,正是沐泽炸飞的方向。
苏凝恍然大悟,难怪亓淞能吞噬文为镜。
因为文为镜一边保护沐泽,一边又要跟亓淞打架,自然不是亓淞的对手。
云赫感受到身后两道极速行驶的阴气,他掏出保护法器保护沐泽。
一只利爪划破空气,直逼沐泽胸口。
法器对沐泽没用,保护不了他。
沐泽早已昏迷不醒,全身被火灼伤,犹如死人。
噗——利爪穿破胸膛,却没有抓出心脏。
云赫吓得脸色一白,看清挡在沐泽身前的透明鬼魂,他呢喃道:“文为镜。”
文为镜捂住胸口,魂魄淡了几分,他眼睛发红,猛地撕咬亓淞。
他完全不顾自己的鬼魂,每咬一口,亓淞的鬼魂就淡一分。
亓淞气得也开始吞噬文为镜。
两相博弈,最终以亓淞吞噬文为镜结束。
亓淞高兴早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伤不了沐泽。
体内的文为镜还有意识,亓淞只能放弃杀沐泽,先找地方消化文为镜。
刺眼的白光让云赫睁不开眼,他再次睁眼,已经回到医院的走廊。
云赫心情沉重,“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原来档案上简短的几句话,是沐泽和文为镜一次次用生命换来的。
云赫看的时候嫌弃档案太短。
可那是文为镜最痛苦的经历 也是沐泽最不愿回忆的经历。
文字太平淡,写不出他们人生的壮烈。
苏凝的心情也不好,他们明知死路一条,却毫不犹豫踏上死路。
难怪特管局和玄门中人如此团结,没有极端的手段去竞争。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成为特管局的人或玄门中人时,他们早已放弃个人荣誉和生死,他们的心中只有完成任务。
黑袍男人,也就是亓淞已经不装了,他顶着文为镜的脸,整张脸布满阴郁和得意之色。
“我的魂魄没有消散,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失望?”
苏凝冷眼旁观,五指并拢,直接抓出亓淞的魂魄。
亓淞脸色大变,他这才意识到他碰到了硬茬。
他转身就逃。
苏凝哪会给他机会逃走,“天雷符,去。”
一道道天雷像长了眼睛,三两下就把亓淞劈的魂飞魄散。
云赫在一旁守着文为镜,苏凝剥离亓淞,救出仅剩一点残魂的文为镜。
只是他双眼呆滞,没一动不动。
苏凝来到他身边,从自己身上剥离出一丝功德,又把剩下玉山中的灵气全部输送到文为镜魂魄内。
肉眼可见淡淡的魂魄变得凝实。
文为镜无神的眼睛变得黑幽幽的,他皱了皱眉,在消化亓淞的记忆。
他躲在亓淞体内,自然有亓淞的记忆。
好一会,他朝苏凝鞠一躬,“谢谢你。”
“客气。”苏凝打个哈欠,今日的灵力消耗巨大,她得休息一段时间,“你儿子那边,你去解释。”
苏凝摆了摆手,对云赫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等一切结束,带文为镜去地府。”
她估计阎王又要增添一个员工,文为镜非常符合阎王的要求。
云赫担忧地看着苏凝苍白的脸色,“你快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目送苏凝离开,两人则来到沐泽身边。
再次见到沐泽,恍若隔世。
“我先去看看以诚。”文为镜说。
“好。”沐泽身边离不开人,他找来云景阔带文为镜去。
特管局,柳以诚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他没抬头。
来的是谁,跟他没关系,反正不是爸爸。
“以诚。”
柳以诚身体僵硬,他猛然抬头,双眼瞬间亮的像两个灯泡。
他开心地跑过去,投入爸爸的怀抱,“爸爸。”
“我是不是太没用,爸爸才切断我们的联系?”柳以诚不能在养爸爸,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傻孩子。”文为镜蹲下来,目光眷恋又认真,“长大了。”
不再是小婴儿,能听懂话,文为镜把他和亓淞之间所发生的事通通告诉柳以诚。
柳以诚不知所措,“爸……爸爸……我认错了爸爸。”
文为镜让柳以诚看着他,“以诚,等沐泽叔叔醒来,我带你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