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揉揉自己的耳朵,刚刚,宫先生有说什么话吗?
他看到他嘴唇阖动,却并未听到一二言语,闷油瓶为何要如此激动?
“小哥?”
无邪的呢喃,这次没有夺去任何人的注意,噼啪作响的火堆跃动在张家人对视的眼瞳中。
张余山的眼眶尤带红意,乌色的瞳仁在水色里颤了颤。
要说吗?可以说吗?
青年张了张口,湿棉花一团团塞满嗓子眼,他不敢拿族长去赌,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族长。
“我是宫余年,是您可以相信的人。”
张麒麟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手暗暗发力,指腹扣进对方的骨缝,但青年依旧温顺。
张麒麟并不满意对方口中的回答,轻飘飘的如同敷衍的谎话,虽然说的人很认真。
他按着对方的肩膀站起,退开一些距离:“你在通过我看谁?”
张余山低喃:“看我的族长,看没有奇迹的命运终章。”
张麒麟离开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不明白,青年在避讳些什么,又在小心些什么?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其他的张家人,他们有的无视他,有的追逐他,但这种被人当做易碎琉璃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那你的族长呢?”
张余山露出一个苦笑:“我可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张麒麟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往前走,奇怪的族人……会是瑞字辈……或胜字辈的残存吗……?
但青年给人的感觉,并不稳重成熟,还有着张家人少有的生气。
……
“小哥!”
无邪扑上来抓住张麒麟的胳膊,身子被张余山拦在一臂之外。
张余山敛目,族长若是不愿,无邪根本没机会抓住他的手臂。
今晚这个聚会,族长应该是有计划安排的,族长和无邪的关系也比与他亲近,他不能过于拦着无邪靠近。
但想整个人挂上去,休想!!!
族长旧伤未愈,亏空未补,身子骨脆着呢,得多爱护。
“你好歹回答我一个问题,一个只有你才能告诉我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进那门里去,门里到底有什么?!!”
张麒麟微微侧身,看着被青年拦着还不断蹦跶的无邪,说出早就打好的腹稿,也是实话。
“追寻先人的脚步。”
张麒麟看着无邪和宫余山轻声开口:“门内,是万物的终极,一切的归墟。”
“终极?归墟?”
张麒麟扯出袖子走远,无邪复叙着这两个词,在唇齿间反复咀嚼,佐着陈雯锦的笔记。
“不管是终极,还是归墟,我劝你都不要去靠近。”
无邪的思绪被打断,他抬首看这位第一次正儿八经儿跟他说话的宫先生。
“为何?”
“在你知道祂何为终极的时候,无邪这个人也会消失。”
“?”
“你说,我会死?”
宫余年摇摇头:“未必,但,你绝不会再是现在的你。”
容纳了扭曲本源的容器,太过于靠近扭曲的根源,很难有什么好结果吧?况且他还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无邪,好好的活着吧,你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至少,代表着那一份扭曲的本源,未曾失控,代表着,世界的抗体在持续增加……
张余山拍了拍无邪的肩膀:“你真该听黑眼镜的,早早坐巴士回去。”
无邪表情憋屈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拍起一阵细微的土灰:“我就这么回去,才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被你们这些人耍的团团转。”
张余山嘴角忍不住咧开一道嘲讽的弧度:“呵~!把你耍的团团转的,可不是我们。”
“你们吴家是养狗的,狗没有九条命。”
无邪看着拿自己衣服蹭完土灰,拍拍手走人的宫先生,脑子里打了好几个结的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叫他,好奇心别那么重。
“啧,一个个的,最讨厌谜语人了。”
……
张麒麟远远的看到沙地上躺着一坨黑漆漆,长胳膊长腿并拢在身侧,像一截烧焦的树枝。
他心中一跳,快走几步上前,发现这人,面色正常,四肢无缺,当即就打算直接略过这个抽风的同伴。
黑眼镜抬手抓住张麒麟路过的脚腕:“哑巴阿~!瞎子可是被你家的人给打惨了呢~!”
“瞎子我劳心劳心的你都不慰问一下,也不拉一把吗?”
张麒麟低头与黑眼镜对视了三秒,脚腕上的手佁然不动。
黑眼镜抬起另一只手:“劳驾,拉一把,瞎子肚子痛。”
张麒麟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拉着黑眼镜的手,将人架到了肩膀上,搀着走远。
耳边是黑眼镜絮絮叨叨的声音:“哑巴啊~!瞎子这次可真是吃了苦头了呢,宫小先生上次给你那点心是真不错,能不能再帮瞎子要两块儿补补身体啊?打了人总得有赔偿吧?瞎子大方一回儿,不要钱,满足一下瞎子的口腹之欲就好……”
张麒麟默默的按了几下黑眼镜的肚子,疼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嘶——!哑巴你落井下石啊!!!”
“没事,没伤到脏器。”
走了几步,张麒麟又补充了一句:“点心,比钱贵。”
一般的药膳,是无法达到那种即食弥补亏空的效果的,也不知用了何等好药,又举行了何种科仪加持。
“哑巴啊,多和人家学学,看看人家这养生保命的技能,再想想你自个儿,除了能打,其他的生活辅助技能你是一个都没记着啊……”
“你说,你要会这手艺,咱们不就可以找个大户吃软饭了嘛,还用在这儿风里来雨里去的吃沙子……”
“……”
……
比族长落后几步的张余山,看着族长撑着黑眼镜走远,气不顺的给了旁边的无邪一肘子:“都是你的错。”
无邪一脸茫然:啊?我吗?
无辜被打的无邪,捂着自己突遭袭击的胸口,疼痛憋闷,倍感委屈。
谁的错?我的错?
啊~?!怪我?!!!
就因为闷油瓶扶着黑眼镜,给他当了个拐棍,你给了我一肘子,还怪我?
无邪嘴角抽搐,这真是,何等喜怒无常的迁怒……
……
和别人看无邪不同,在开了灵视的张余山眼中,无邪的身上萦绕着无数的红线。
那些颜色暗沉的红线,如同新嫁娘老死前翻出的压箱布,簇新与腐朽并存,千丝万缕的红线以无邪为线轴迸发,缠绕在族长的身上,缠绕在黑眼镜的身上,缠绕在和无邪接触的、将要接触的、以及他想深入接触的每一个人的身上。
无邪整个人在张余山的灵视中,就似一朵招摇的红色海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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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余山:我也不想哭的啊,我只是没忍住……
张余山:只要一想到我们的小族长,会变得和这位一样,我就……
张余山:我就想找张命山要他千八百张雷符,把这边的疗养院也给劈一劈。
张命山:滚!!!你当雷符是大白菜,可以按车论斤买的吗?
张命山:这三十张你先拿着,下次再去了那边,先劈该劈的一波,手动收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