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天源国都城,寒意尚未被朝阳驱散。城楼飞檐上的霜花在初升的日光里融成细珠,顺着瓦当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城门口早已铺开猩红地毯,从护城河桥头一直蜿蜒到宫墙下,像一条被晨光镀上金边的火焰,在料峭寒风里静静燃烧。
天源国君身着明黄蟒袍,龙纹在光下流转,却掩不住他鬓角的白霜——为了等这一天,他已在寒风里立了半个时辰,指尖冻得发僵,呼吸时呵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转瞬即逝的雾。身后文武百官排成两列,锦帽貂裘也挡不住入骨的冷,却无一人敢跺脚取暖,连咳嗽都憋在喉咙里,生怕惊扰了这场等待。
“来了!”
守城侍卫的通报声陡然划破寂静,像一颗石子砸进冰封的湖面。他踮着脚,手搭凉棚望向天际,声音里的激动几乎要冲破喉咙:“是神剑宗的飞舟!”
众人齐齐抬眼。远处云层忽然破开一道裂口,玄铁飞舟裹挟着红光冲出,船身反射的霞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整个天际都被劈开了一道缝隙。船头火焰纹旗在罡风里猎猎作响,旗上的烈焰图案被风扯得变形,倒像是真的在吞吐火舌,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
飞舟落地时带起的气浪,掀得百官朝服猎猎作响,有几位年老的官员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同僚,才没在这股威势下失态。萧盛和大步走下船舷,玄铁盔甲上的火焰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流动的红光,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敲在每个人心尖的鼓点。他肩宽背厚,手掌张开能罩住寻常人的脸,笑声从胸腔里滚出来,震得人耳膜发麻:“天源国的风,比咱们神剑宗的山门还烈!”
“萧长老大驾光临,天源国蓬荜生辉。”天源国君率先躬身,龙袍下摆扫过地面薄霜,带出细碎的“沙沙”声。他能感觉到背后百官的目光,有惊讶,有敬畏,或许还有一丝不解——一国之君向宗门长老行此大礼,传出去怕是要引来非议。可他不在乎,为了天源国的未来,这点颜面算什么?
萧盛和伸手扶他,掌心的老茧蹭过龙袍上绣的金线,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粝感:“国君不必多礼。我此次来,一是接张兄弟几个启程,二是给贵国带了点谢礼——毕竟,是你们帮我宗寻着了好苗子。”
话音未落,两名神剑宗弟子抬着描金锦盒上前,盒面云纹流转,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萧盛和掀开第一只盒盖,刹那间,沛然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出,氤氲成雾,萦绕在盒口不散。二十块上品灵石静静卧在锦缎里,每块都有头颅大小,石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看得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这般品相的灵石,一块便够寻常修士苦修三月,二十块,足够撑起一国修士半年的消耗!
“这是谢礼之一。”萧盛和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寻常物件,目光却扫过百官,将他们眼中的震惊尽收眼底。
第二只锦盒打开时,更令人咋舌。三枚莹白玉简躺在丝绒垫上,日光透过玉简,映出里面流转的符文,细看竟像是无数细小的灵气漩涡。“这是我宗的‘聚灵阵’图谱。”萧盛和拿起一枚递给天源国师,“布在都城上空,能让灵气浓度提三成。”
天源国师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激动得指尖发颤,连呼吸都乱了节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玉简里蕴含的玄妙,那是能让天源国修行者少走十年弯路的密钥!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百年后的景象:宗门林立,修士辈出,天源国的旗帜在第四重天的云层里猎猎作响。
最惊人的是第三只锦盒。青铜令牌静静躺着,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正面“神剑令”三个古字笔力苍劲,仿佛有剑气要破牌而出。“持此令,天源国若遇危难,遣人持令来神剑宗,我宗必派长老驰援。”萧盛和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城门口炸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天源国多年的阴霾。
“轰”的一声,满城百姓瞬间沸腾!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地叩拜,哭声、欢呼声混在一起,连寒风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他们再也不必看邻国的脸色,再也不必担心被强权欺压——有第四重天的大宗做靠山,天源国终于能挺直腰杆了!
天源国君望着令牌上的古字,忽然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的皱纹滑落,滴在冰冷的令牌上。他对着萧盛和深深一揖,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萧长老这份恩情,天源国没齿难忘!”
萧盛和摆了摆手,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像鹰隼锁定猎物:“张兄弟何在?”
城门后,张天命带着赵磊四人缓缓走出。玄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衣袂拂过地面时,带起几缕微风,竟吹散了周遭的寒气。赵磊背上的“玄铁重剑”似有感应,在鞘中轻轻嗡鸣,透着跃跃欲试的刚猛;丁浩然的“影藏锋”藏在鞘中,剑鞘蒙着层薄雾,却掩不住那份蛰伏的锐气,像蓄势待发的豹;范通扛着“烈炎破”重剑,剑身在日光下闪着红光,压得他肩头微沉,脸上却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仿佛扛着的不是沉重的兵器,而是沉甸甸的希望;林妙妙握着青锋剑,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眼底的怯懦已被沉稳取代。
“萧长老。”张天命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惊不扰的气度。他能感觉到全城百姓的激动,能看到国君泛红的眼眶,可他心里只有一片清明——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萧盛和看着四人腰间的新剑,眼睛一亮,像点燃了两簇火苗:“看来铁山那老酒鬼没骗我,果然把你们的剑都修好了。”他上前一步,重重拍在张天命肩上,那力道让旁边的侍卫都暗暗攥紧了拳,生怕这看似文弱的青年被拍得踉跄。张天命却稳稳立着,身形如松。
萧盛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走,飞舟备好了。宗主在第四重天等着见你——能在试炼里拿二百一十四枚令牌的奇才,他可是盼了好几天了。”
天源国君连忙上前,拱手道:“萧长老,宫中已备下薄宴,略表心意……”
“不必了。”萧盛和大笑,声震四野,“我宗的‘焚心酒’,烈得很,比你们的玉露春够劲!”他转身对张天命四人道,“走吧,让他们看看,从天源国走出去的修士,能在第四重天闯出怎样的天地!”
飞舟升空时,天源国的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整齐的“砰砰”声,像在为他们送行。国君握着那面神剑令,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冰冷的青铜,望着飞舟化作的红光越来越小,忽然对身边的国师道:“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天源国师望着云层深处,笑容里带着笃定,像望着一颗必然升起的星:“等他们成了第四重天的传奇,自然会回来。毕竟,这里是他们的根。”
飞舟冲破云层的刹那,张天命回头望了一眼。天源国的都城已缩成一点,却像颗温暖的星,亮在遥远的下方,从未熄灭。他握紧了裂天剑的新穗子,冰蚕丝的凉滑贴着掌心,忽然明白,所谓的远行,从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着更耀眼的光芒,回到这片孕育了他们的土地,让这里的星光,因他们而更亮。
赵磊四人望着第四重天越来越近的轮廓,那里的云层更厚,灵气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隐约能看见悬浮的仙山与流动的灵河。他们眼底的光比朝阳更亮,带着初生的锐与不灭的勇。
前路纵有风雨,可身边有同伴并肩,身后有家国托底,手中有新剑在握。
飞舟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金色的轨迹,像在天地间写下的一个承诺——关于成长,关于归来,关于那些藏在星光里的,未说出口的约定。而这趟旅程,才刚刚开始。
飞舟在铅灰色的云层中疾行,罡风如无数把小刀子刮过玄铁船身,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是有谁在云深处呜咽。萧盛和负手立于船头,玄铁盔甲上的火焰纹在浓云的阴影里忽明忽暗,仿佛有真的火苗在纹路里窜动。他忽然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坐稳了!”
张天命四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同时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林妙妙下意识攥紧剑柄,指尖触到鬓边伴月花残留的微凉,忽然想起丹圣临行前那句“第四重天灵气杂,切记守住心脉”,心跳不由得快了半拍,掌心沁出细汗。赵磊将玄铁重剑横在膝前,指腹一遍遍碾过新铸的剑脊,那道银色纹路在昏暗里泛着微光,像是在给他无声的鼓励。
萧盛和猛地拔出佩剑!“呛啷”一声剑鸣刺破风声,剑身嗡鸣着爆发出丈高的火焰,炽烈的光芒瞬间撕裂浓云,仿佛将九天之上的烈阳都拽了下来,连冰冷的罡风都被烤得发烫。他双臂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般突起,猛地挥剑劈向虚空——那看似空无一物的云层,竟像被利刃划开的绸缎,“嗤啦”一声裂开道漆黑的缝隙,缝隙边缘翻滚着紫金色的电光,噼啪作响,隐约能看见对面涌动的、比天源国浓郁百倍的灵气,像沸腾的海洋,要从缝隙里漫出来。
“这便是两界的壁障。”萧盛和的声音穿透裂空的轰鸣,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寻常修士需借传送阵方能通行,还得忍受空间挤压之痛。今日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单手按向裂缝,磅礴的灵力如海啸般涌入,原本尺许宽的缝隙瞬间被撑成丈高的门户。门后隐约可见悬浮的仙山,山间流淌的灵河泛着七彩霞光,连空气里都飘着凝而不散的灵气云团,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绵密的,却蕴含着能撑爆低阶修士经脉的能量。
“走!”萧盛和率先跃入门户,火焰剑身在前方劈开一道通路,将那些过于狂暴的灵气灼烧殆尽。
张天命带着四人紧随其后。穿过壁障的刹那,一股狂暴的灵气猛地撞来,像迎面砸来一堵墙!赵磊下意识横剑格挡,带着裂纹的“玄铁重剑”竟被震得嗡嗡作响,剑身在他掌心剧烈跳动,他闷哼一声,气血翻涌——这灵气的冲击力,比秘境里最强的瘴气还要霸道三分,仿佛要钻进他的毛孔,强行改写他的经脉!
“凝神!”张天命及时祭出裂天剑,清灵剑穗上的静心砂瞬间迸发微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住四人,“运转心法,引导而非抵抗,别让杂气侵入经脉!”
林妙妙依言催动天剑山心法,忽然感觉气脉里像是涌入了无数细小的溪流,既有温润如泉的精纯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流淌,也有带着灼痛感的燥气,像小火星般在脉壁上跳跃,正应了丹圣的叮嘱。她连忙捏碎一枚凝神丹,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淌下,像一道清泉浇灭了那股躁动,才勉强稳住气息。
待视野清明时,四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
脚下是翻滚的灵气云海,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际,数以千计的飞舟在云间穿梭,大的如宫殿,小的似飞鸟,舟上修士的灵力波动最低都在筑基后期,比天源国的长老还要强悍,偶尔扫来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傲气。远处的悬浮仙山直插云霄,山顶的宫殿群覆着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刺破云层,竟比万国大比时的霞光还要璀璨,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金色。更惊人的是那些流动的灵河,河水里漂浮着拳头大的灵珠,圆润饱满,泛着莹润的光,偶尔溅起的水花落在飞舟上,竟能让船身的玄铁都泛起灵光,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便是第四重天的中域。”萧盛和收回佩剑,火焰缓缓敛入剑身,只留下剑刃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神剑宗就在前方的焚天峰,那里的灵气,比此处还要浓郁三倍,寻常修士在山脚下修炼一日,抵得上天源国苦修一月。”
范通张大嘴巴,望着灵河里的灵珠,口水差点流下来,忽然道:“这、这要是捞一颗回去,够天剑山用十年吧?咱们来时怎么没带个大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