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和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让范通龇牙咧嘴:“在这里,灵珠只配给低阶弟子当练手的材料。等你们入了宗门就知道,真正的宝贝,是能让剑意生出灵智的‘剑心石’,是能淬炼肉身的‘九天玄冰’,那才是修行者的造化。”
话音未落,三艘刻着凌霄宗标志的飞舟从侧方驶来,舟身漆黑,船头立着狰狞的鹰首雕像。为首的修士身着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枚玉佩,瞥见萧盛和时,眼中闪过一丝敌意,嘴角撇了撇,却碍于他身上的威压,只敢远远绕行,连招呼都懒得打。张天命注意到,那修士腰间的玉佩泛着与邱玄长老相似的灵光,玉质温润,显然是凌霄宗的核心弟子,灵力波动竟已逼近金丹期。
“不必理会。”萧盛和冷哼一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凌霄宗的人就喜欢耍些阴谋诡计,真论硬实力,他们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他话锋一转,看向张天命,语气郑重了几分,“你在大比里折了他们的面子,往后少不了打交道。记住,在第四重天,实力才是硬道理,拳头硬,说话才有分量。”
张天命望着焚天峰的方向,那里的灵气已浓得化不开,像一团巨大的裹住了山峰,隐约能看见山峰上插着的巨剑,剑柄处刻着的“神剑”二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透着镇压万古的剑意,连空气都仿佛被那股剑意切割得微微发颤。他忽然握紧裂天剑,清灵剑穗轻轻晃动,冰蚕丝在灵气中泛着微光,像是在回应着那即将到来的挑战。
飞舟破开一层牛乳般的灵雾,焚天峰的轮廓愈发清晰。峰顶那柄倒插云海的巨剑投下巨大阴影,横亘在翻涌的云涛上,像一道沉默了万古的誓言。张天命迎风而立,玄衣被灵风掀起边角,他忽然开口,声音穿透呼啸的气流,显得格外清晰:“萧长老,有件事晚辈想与您商量。”
萧盛和正望着远处三艘凌霄宗飞舟掠过时留下的黑气,闻言回头,玄铁盔甲上的火焰纹在灵雾中明明灭灭:“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赵磊,丁浩然,范通三人的佩剑在万国大比中均是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张天命目光落在赵磊背上的玄铁重剑上,剑脊那道银纹在浓郁灵气中轻轻搏动,像条苏醒的小蛇,“晚辈想带他们再去北域熔铁崖,求铁山老人二次淬炼。”
萧盛和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震得飞舟甲板微微发颤:“张兄弟这是多虑了!我神剑宗的‘铸剑堂’里,三位长老都是第四重天排得上号的炼器师,尤其擅长剑器与剑意的融合,便是比起铁山那老酒鬼也不差分毫。何必舍近求远,绕那冤枉路?”
他说着,指尖在虚空一点,一道赤红色的灵光炸开,化作幅立体图谱悬在半空:“你看,这是铸剑堂的‘百炼池’,以地心火与千年灵泉交融而成,水火相济,能让剑身与剑意完美契合,比铁山老人那土法熔炉要高效十倍不止。”
赵磊四人听得眼睛发亮,范通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粗声道:“前辈,那铸剑堂真有这么厉害?能让我的烈炎破更厉害吗吗?”话一出口,就被林妙妙悄悄拽了拽衣袖,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自然。”萧盛和拍着胸脯,盔甲发出“哐当”的脆响,“去年凌霄宗的少宗主求我们长老铸剑,还不是得乖乖排队送礼?要知道,寻常修士想求我们长老出手,光是入门费就得十块上品灵石。”
张天命却轻轻摇头,目光沉静如深潭:“萧长老有所不知。这次丹圣前辈还让我带了百草酿要交给铁山老人。再者……”他顿了顿,看向丁浩然手中用布包裹的断剑残骸,“丁浩然的剑曾饮过南荒瘴气,需用铁山老人特有的‘净灵水’方能彻底净化。神剑宗的法子虽快,却未必能除根,万一留下隐患,怕是会影响日后修行。”
萧盛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眉头微蹙,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张天命这是……信不过我神剑宗的手艺?”
“绝非如此。”张天命拱手行礼,语气诚恳,“神剑宗的炼器术自然是顶尖水准,晚辈绝无轻视之意。只是晚辈曾受丹圣所托,需将他与铁山老人的人情做圆满。顺便借熔铁崖的地火再淬练一下他们四人的心性,这份打磨对往后修行大有裨益,急不来的。”
他话音刚落,丁浩然忽然握紧了怀中的断剑,布帛下的断口处透出丝丝寒气,映着他清亮的眼睛:“晚辈也想去熔铁崖。那剑里的戾气,总觉得没除干净,夜里偶尔还会发烫,像有东西在啃噬剑骨。”
赵磊亦点头,抬手按在背后的玄铁重剑上,剑身在鞘中轻轻嗡鸣:“玄铁重剑虽刚猛,却少了份随心意流转的灵动,或许铁山前辈有法子让它更合我意。”
范通也跟着点头,憨直道:“我就是想再尝尝铁山前辈的酒,顺便问问他,能不能给我的剑加个小机关,渴了能自动倒出酒来……”
萧盛和看着四人眼底的坚持,赵磊的认真,丁浩然的执着,范通的憨直,还有林妙妙虽未说话却满眼认同的神色,又望了望张天命沉静中透着笃定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这些年轻人从骨子里认下了那份来自天源国的羁绊。铁山老人的墨玉,丹圣的百草酿,这些带着故土温度的物件,早已成了他们心中不可替代的印记,是比任何捷径都更重要的根。
他朗声一笑,郁结尽散,再次拍了拍张天命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温和了许多:“好!倒是我想左了。既如此,便依你。”他从怀中摸出块赤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展翅的飞鹰,边缘还留着细微的剑痕,“这是‘穿云令’,持此令可调动宗内最快的传讯飞舟,一日便能到熔铁崖。等你们铸好剑,直接来焚天峰找我,凭这块令牌就可进入本宗,你们直接去长老院找我,我带你们见宗主。”说完以后他就不紧不慢的走下了飞舟。
张天命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上面滚烫的火焰纹,忽然想起天源国城门口的朝阳,想起丹圣药圃里的伴月花,想起铁山老人熔炉里的火光。原来真正的远行,从不是斩断过去,而是带着那些温暖的牵绊,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天地,让根须在新的土壤里扎得更深。
张天命冲着萧盛和恭恭敬敬的行礼,这才接手飞舟向熔铁崖飞去。
在飞舟即将抵达焚天峰时,张天命五人换乘了传讯飞舟。这舟身更小,速度却快了数倍,像道银色的闪电穿梭在云间。望着萧盛和的玄铁飞舟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焚天峰的方向,林妙妙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域天际,轻声道:“天命,您说铁山老人会不会嫌我们麻烦?毕竟我们并没见过他。”
张天命望着北域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泛着淡淡的橘红色火光,正是熔铁崖日夜不熄的熔炉映照的。他微微一笑,眼底漾着暖意:“不会的。毕竟,我们还带着丹圣新酿的百草酿呢——那老酒鬼,怕是早就惦记着了。”
传讯飞舟调转方向,朝着更辽阔的云海深处驶去。损坏的三柄佩剑在灵气滋养下发出清越的轻鸣,玄铁重剑的沉雄,影藏锋的幽咽,烈炎破的炽烈,交织在一起,像在应和着远方熔炉的召唤,也像在诉说着一段关于传承与羁绊的,未完的故事。而林妙妙腰间的青锋剑,也轻轻震颤着,仿佛在期待着见证更多的成长。
传讯飞舟在熔铁崖外落下时,地火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比上次来时更烈了三分,仿佛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吸入肺腑都带着灼痛感。崖顶的熔炉依旧轰鸣,“呼呼”的声响里裹着火星,溅在黑石上噼啪作响。铁山老人正蹲在药圃旁翻土,手里捏着柄锈迹斑斑的铁锄,锄刃豁了好几个口,脊背佝偻着,像块被烟火熏透的老石头,与周遭的硫磺味、铁腥味融为了一体。
“铁山前辈。”张天命上前一步,声音在熔炉的轰鸣中像块投入沸汤的冰,格外清晰。
铁山老人头也没抬,锄头往硬土里重重一砸,溅起几片火星子,砸在脚边的铁皮桶上叮当作响:“哪来的毛头小子,没看见老夫正忙?”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不耐烦的毛刺,“熔铁崖不接散活,要铸剑去别处找那些赚快钱的——别在这儿碍眼!”
张天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孩童攥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嘴角悄悄勾起个浅浅的弧度。他没再说话,只是从纳戒里取出那坛百草酿,陶缸在熔铁崖的热浪里泛着温润的光,缸身还沾着天源国药圃的泥土,带着点故土的湿气。指尖在泥封上轻轻一旋,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封泥裂开道细缝——
刹那间,一股醇厚的酒香像挣脱了束缚的灵蛇,“腾”地从缝里窜出来。那香气霸道得很,混着百种灵草的清苦,竟硬生生穿透了熔炉的硫磺味、地火的灼热气,直往人鼻腔里钻。初闻是烈火烹油般的炽烈,像要把嗓子烧出个洞;再品是灵草浸润的清醇,带着点山野的甘洌;最后竟在舌尖上漾开点绵长的回甘,勾得人喉头不自觉地滚动,连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铁山老人的锄头顿在半空,锈迹斑斑的锄刃离地面只剩半寸,土块悬在刃口,迟迟落不下去。他佝偻的脊背像被无形的线轻轻拽了拽,缓缓挺直了些,原本盯着药苗的眼睛悄悄眯起,鼻子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喉结上下滑动,像有团火在胸腔里撞了撞,烧得他舌尖发麻。
“既然前辈不希望被打搅,那前辈忙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张天命故意掂了掂陶缸,缸身与掌心碰撞出沉闷的响,他转身作势要走,声音里带着点惋惜,“丹圣还说,这新酿的百草酿比上次的烈三分,特意加了‘醉仙藤’的根,说是能让铁山前辈的熔炉都添三分火……可惜喽,看来是没这缘分让前辈尝了。”
“等等!”铁山老人猛地回头,锄头“哐当”砸在地上,溅起的土粒落在他的粗布衣襟上。原本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被酒香点燃的火苗,死死盯着张天命手里的陶缸,连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股急切:“你说丹圣?你这酒……哪来的?”
张天命故作茫然,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哦?前辈问这个?是丹圣托我们带给一位姓铁的老友的,说他见了这酒,保管连熔炉都能暂时歇了,得先喝够三坛才肯动家伙。”他故意把陶缸往身后藏了藏,脚步往后挪了半寸,“看来是找错人了,我们这就走,不耽误前辈侍弄仙草……”
“别!”铁山老人几步跨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个脊背佝偻的老者,带起的风卷着火星子,差点燎到张天命的衣袂。他粗糙的手刚要按在陶缸上,又猛地缩回,在油乎乎的衣襟上使劲蹭了蹭,像是怕弄脏了这宝贝,语气却软了八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丹圣那老东西……就知道拿酒馋我!多少年了,还是这性子!”他瞪着张天命,眼里却没了方才的不耐烦,“你们是……天源国来的娃娃?”
张天命这才笑着亮出墨玉,玉上的“铁”字在跳动的火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边缘被摩挲的痕迹清晰可见:“晚辈张天命,带三位同伴来求前辈淬炼佩剑。丹圣说,前辈见了这玉,又见了这酒,定会赏脸——他还说,要是前辈不肯,就让我们把这坛酒埋回雾灵山的药圃里,等十年后再来取。”
“埋回去?那不是暴殄天物!”铁山老人一把抢过陶缸,顾不上找碗,甚至没擦缸口的泥渍,直接对着缸口猛灌一大口。酒液入喉的瞬间,他浑身的皮肤都泛起层薄红,像被地火烤过的铜器,头顶竟飘起淡淡的酒雾,袅袅娜娜地往上窜,像有团火从喉咙一路烧到丹田,又从丹田化作暖流,淌遍四肢百骸。“痛快!”他抹了把嘴,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笑骂道,“好你个小子,跟丹圣学了这勾人的本事!连老夫都敢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