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过年,英国公府的传统便是府里的下人轮着过年。
这几日府里少了近一半的下人,倒是一下子安静许多。
连巡夜的小厮脚步都松散了不少。
半夜,听着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张姨娘与张妈妈悄悄溜出了院门。
这几日过年,守院子的小厮也疏于职守,今晚更是直接不见人。
夜色深沉,张姨娘裹紧了墨色披风,指节因攥着衣角而泛白,跟在身后的张妈妈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两人猫着腰贴着回廊的阴影,往锦绣院的方向挪去。
“仔细些,趁着夜色,咱们得快点。”张姨娘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刚飘到唇边就散了。
她眼尾扫过空荡荡的庭院,平日里穿梭的丫鬟小厮不见踪影,只有风吹着残雪落在石阶上,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黑夜成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张妈妈点头如捣蒜,脚步放得极轻,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弄出来。
锦绣院更是静得吓人。老夫人的堂屋黑沉沉的,窗棂上糊的红绸在夜里只剩模糊的轮廓。
张姨娘停在院门外,侧耳听了半晌,确认没有动静,才推着张妈妈往堂屋走。
木门被轻轻一推,发出“吱呀”一声,两人吓得同时顿住,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下。
等了片刻,见四周依旧安静,张姨娘才咬着牙,率先迈过门槛。
堂屋里弥漫着老夫人常用的熏香,混杂着淡淡的药味。
两人摸黑往床榻那边走,张妈妈黑暗中一不小心踢到了床榻边的杌子,她立刻“哎哟”一下,下一瞬就被张姨娘紧紧捂住了嘴。
“你想害死咱们?”
张姨娘的声音里满是厉色,眼神在黑暗中像淬了毒的针。
张妈妈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扶住杌子放好。
两人接着往前挪,终于到了老夫人的床榻前。
床榻上遮了一层窗幔,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微呼吸声。
张姨娘深吸一口气,手指捏住窗幔一角,缓缓掀开一条缝。
她探进半个身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老夫人正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一动不动。
她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猫,弯下身,又犹豫了一瞬,还是慢慢将手伸到老夫人的鼻子底下。
指尖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流动,张姨娘的心猛地一跳,又轻轻叫了两声:“老夫人?老夫人?”
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看来老夫人真是病入膏肓了,如今就剩下一口气撑着。
确认这一切之后,张姨娘的眼睛里瞬间迸出狂喜的光,她飞快地伸手去摸老夫人的胸口。
钥匙的位置她记得清清楚楚,老夫人总把私库钥匙藏在贴身的锦袋里,贴身放着。
指尖触到带着老夫人温热体温的锦袋,张姨娘的手都在抖。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的绳结,将那枚铜钥匙紧紧捏在手里。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终于,这钥匙终究还是到了她手里!
“成了,快走!”
她拉着张妈妈,转身就往旁边的小佛堂跑。
佛堂里供着的观音像一脸慈悲地看着她,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
张姨娘熟练地走到佛龛旁,把钥匙插入底座的小孔里,再按住观音像轻轻一旋,只听“咔嗒”一声轻响,佛龛后面竟露出一道暗门。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暗门,打开了火折子。
这是老夫人的私库,也是英国公府第二个库房。这里面的好东西比府里那个大库房的东西好了不知多少倍。
饶是跟了老夫人十几年,张姨娘也没有进来过一次。
如今这里面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怎能不让她激动!
只见私库里摆满了红木箱子,墙上挂着字画,角落里堆着成匹的绸缎,还有不少金银器皿在黑暗中闪着光。
“快,装银票和珠宝,别贪多,够咱们一辈子用的就行!”
张姨娘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打开箱子就往里面塞银票。那些银票一沓沓的,都是老夫人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还有英国公府历代传下来的珠宝。
她抓了几把珍珠玛瑙,又拿起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簪子,眼里满是贪婪。
此时的张姨娘恨不得能多长几只手,这里面好东西太多,险些闪瞎她的眼。
张妈妈也红了眼,手抖着往包袱里塞银锭,嘴里还念叨着:“姨娘,咱们会不会太急了?万一……”
“怕什么?老夫人如今就剩一口气,府里这会儿下人也少,谁会发现咱们?”
张姨娘打断她,又往包袱里塞了两张银票,又嫉妒道:“等咱们拿着钱逃出去,找个地方买田置地,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佛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缕烛火猛地亮起,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私库。
张姨娘和张妈妈被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包袱“啪”地掉在地上,银票珠宝散了一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带着威严。
她被段妈妈搀扶着,脸色苍白,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盯着私库里的两人。
张姨娘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老夫人就剩一口气,这会子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只等她来钻?
“张氏,我平日里还是对你太仁慈了些,你居然做出如此之事,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听到这番话,张姨娘瞬间瘫倒在地。
“姨娘!”张妈妈见张姨娘瘫在地上,也跟着跪了下去,她悄悄拽拽张姨娘的袖子。
张姨娘立刻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嘴,刚想要求饶,却见一道身影从老夫人身后走了出来,正是英国公李显。
见到李显,张姨娘到嘴边求饶的话瞬间被她咽了下去。
李显的脸上满是戾气,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在微弱的烛火映衬下,他像是索命的恶鬼。
张姨娘吓得想往后躲。
“张氏,你竟敢偷府里的东西,还想害老夫人,找死!”
他几步冲到张姨娘面前,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大得让张姨娘瞬间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双手拼命地抓着李显的手腕。
李显是带了想掐死她的心,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收着,眼见张姨娘的脸越涨越红,挣脱的力道越来越小,老夫人及时出声制止了他。
“李显,住手!”老夫人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让这个贱妇脏了你的手,让管家去报官,交由顺天府按律处置。”
李显这才恨恨地松了手,张姨娘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留下了可怖的红痕。
没一会儿,管家带着几个侍卫赶来,将张姨娘和张妈妈分别捆了起来,拖到柴房关了起来。
“便宜这个贱妇了。”李显语气愤恨,他想弄死张姨娘的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