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又冷又暗,张姨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她娘家就在京城,且她平日里给了娘家那么多银子,说不定能想办法救她出去。
张妈妈被关在隔壁,两人隔着门板小声说话。
张姨娘反复叮嘱:“你记住,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能说,咱们只要一口咬定是一时糊涂,等张家来人,咱们就能出去。”
张妈妈哭着答应,主仆二人倒还显出几分“情深”来。
柴房里又阴冷又潮湿,张姨娘只得蜷缩起来,想给自己取取暖。
眼见外边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她满心盼望张家会尽快来救她出去。
可她没等多久,李显就带着人来了。
他站在柴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张氏,你心狠手辣,还想着毒害老夫人,以后,你就不是这府里的人了,我已告知张府,你想不想知道张府是如何说的?”
这番话说完,李显便扔下一张纸来,“你自己好好看看吧,本想给你一个体面,让你到庄子上去养老,你居然毒害老夫人,以后你自生自灭吧。”
李显扔下那张纸,便走了。
张姨娘听他这么说,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她连滚带爬捡起那张纸一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这封信来自张府,是她父亲亲笔,信里的意思是她做了如此丢人之事,张府实在是没脸再出面,要杀要剐,全听英国公府处置,张府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女儿。
“姨娘,姨娘。”
张妈妈见她脸色不对,也猜到信里的内容,她十分了解张姨娘,见她此时满脸苍白,双目无神,顿时着急地大叫。
没一会儿,顺天府的衙役们到了。
两人被反绑着胳膊,被衙役们推搡着出了门。
一路经过后院和前院,下人们见了,纷纷指着主仆二人议论纷纷。
张姨娘神色空洞,麻木地走着,张妈妈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如过街老鼠般。
段熙禾经过前院,也看到了这一幕。
李源最近因为庄子上的事,早出晚归,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相公。
吃早膳时,李显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清婉。
沈清婉闻言,轻轻放下了筷箸,她抬起眼眸,深深地看着李显:“当初我嫁于你时,她们就在府里,如今她们都走了······”
这番话听上去没什么别的深意,可是李显一下就听懂了。
他扔下手里的餐具,一把握住沈清婉的手,单膝跪在她跟前:“婉婉,真的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了大委屈,是我一开始就骗了你,我该死!”
沈清婉认真地听着,两行清泪滑下来。
想当年她还是十五岁的妙龄少女,就因为遇见了李显,天真地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便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
没想到这一切才是她痛苦的开端。这十几年,她的名声败了,让父母失望,最后还是不得不嫁给李显做继室。
嫁进来之后,要面对原配的儿子、两个小妾,还有不喜欢她的老夫人。
饶是她给自己筑起了保护自己的铜墙铁壁,可是这一切也让她心里十分委屈。
尤其是那个她生的孩子,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这些都是一个个的疤痕,刻在她的心上,让她永远不能忘记。
如今再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她轻叹一口气,挣开李显的手,起身往内室去了。
李显看着妻子的身影,又看她丝毫没动的早膳,猛不丁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张姨娘因为当场被捉,罪证确凿,顺天府尹洪承只问了她几个问题,便把她和张妈妈关进了大牢。
只待三日后,宣布结果。
张姨娘坐在牢房的干草上,默不作声。
“姨娘,你也要千万振作,这件事,二少爷也一定知晓,你可是他亲娘,他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张妈妈心里很清楚,如今她们主仆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张姨娘有一线生机,那她也会平安无恙。
听到儿子这两个字,张姨娘瞬间又有了精神,“是啊,还有源哥儿,我是他亲娘,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要等他来。”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真的有人来探监了。
看到李源进来,张姨娘的眼神里瞬间迸发出光彩。
她踉跄着扑到铁门前,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铁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源哥儿,你可算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隔着铁门朝李源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他的衣角,“快,救娘出去!娘不能待在这种地方,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源站在离监牢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门内憔悴的张姨娘,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慌。
一边是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亲娘,此刻正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可另一边,是躺在病榻上还未痊愈的亲祖母。
他的喉结滚了滚,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姨娘是他的亲娘,把他放在第一位,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但是如今自己的母亲下毒差点害死自己的祖母,这件事千真万确,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去为张姨娘推脱。
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地冲撞,让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说话啊!”
张姨娘见他迟迟不开口,语气里的哀求多了几分急切,“娘知道错了,娘不该一时糊涂动了歪念,可娘也是被那老虔婆逼的!”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原本哀求的语气变成了怨毒的咒骂,“老虔婆早就该去死了,我为府里辛苦操劳十几年,她居然轻易就收了我的管家之权。
还有段熙禾,勾引你在先,又仗着身后有老虔婆撑腰,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高攀嫁给了你,她算个什么东西,我从来就看不上她。”
听到这番话,李源的眉头紧紧蹙起。
母亲骂自己,他可以忍,毕竟这事本就是母亲有错在先。可骂祖母,骂他妻子,他万万不能忍。
虽说他是庶子,但是祖母自幼待他宽厚,从未有过半分苛责。
段熙禾嫁给他后,孝顺长辈,打理家事,处处妥帖。
可是如今张姨娘却骂得如此难听,他心里十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