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帝都的琉璃瓦上。
风家三爷夫妇离京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起初只泛起微澜,待传到某些人耳中时,已化作足以掀翻巨浪的暗流。
诸葛凤梧与风子墨悄然离京,奔赴隐世家族的事,知情者寥寥。
但对大秦君主嬴稷而言,这已足够——风家的主心骨暂时缺位,正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就在风子墨他们离京三日后,北荒城。
这座常年被风沙笼罩的雄城,破天荒地飘起了细雨。
雨丝混杂着血腥味,从风家军大营的方向弥漫开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像瘟疫般传遍街巷:北荒王风缺,失踪了。
一同失踪的,还有他最倚重的军师陈清。
消息一出,风家军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风缺麾下有三大副将,左膀右臂张猛性情刚烈,主张立刻封锁全城搜寻;
谋士出身的李默则认为此事蹊跷,需先稳住军心,再从长计议;
而一直掌管后勤的赵坤,却在暗中调动亲信,隐隐有掌控粮草的意图。
“王上定是遭了暗算!”风二爷一拳砸在帅帐的案几上,震得酒樽摔落,“陈军师足智多谋,怎会同时失踪?定是北境的蛮族或是帝都那边动了手!”
李默眉头紧锁,指尖捻着胡须:“蛮族上个月刚遣使求和,犯不着冒险;
至于帝都……风家三爷夫妇刚离京,此时动手未免太明显。”他看向帐外那些交头接耳的士兵,“更麻烦的是,王上与军师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开,军心必乱。”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喧哗。
风二爷的亲信匆匆来报:“赵副将说粮草告急,需即刻清点库存,暂停对各营的供给!”
“混账!”风二爷怒喝,“这时候断粮,是想逼反弟兄们吗?”
李默脸色微变,他忽然意识到,风缺与陈清的失踪,或许不只是外部势力作祟——内部的蛀虫,恐怕早已蠢蠢欲动。
风家军,这座曾让北境蛮族闻风丧胆的钢铁堡垒,在一日之间,因主心骨失踪,裂成了相互猜忌的碎片。
同一日,帝都。
天还未亮,风家府邸外便响起了甲胄碰撞的声响。
三千禁军如神兵天降,将这座占地百亩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带队的是大秦君主亲卫统领,手中握着盖着玉玺的圣旨。
“奉旨查案!风家涉嫌走私军械、勾结外域,现将府中所有人等拿下,打入天狱,待查问清楚再作发落!”
禁军破门而入时,风家上下还在睡梦中。
负责值守的护卫刚想反抗,便被禁军手中的“锁灵链”缠住——那链子淬过特殊药液,能瞬间封锁修士的灵力,专克风家擅长的内家功法。
短短一个时辰,风家一百三十七口,从白发苍苍的老妪到刚满周岁的婴孩,尽数被押上囚车,驶向城西的天狱。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晨练的百姓纷纷驻足,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风家子弟戴着手铐脚镣,脸上满是惊恐与不解。
“怎么回事?风家不是刚立了战功吗?”
“听说……是牵扯到了走私案,好像还和外域有关。”
“这也太快了吧?一夜之间就抄家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流言像野草般疯长,而天狱深处,风家大爷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水牢里。
冰冷的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灵力被锁得死死的。
他望着头顶那方狭小的天窗,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寒意。
“好快的手……”他喃喃自语,“老三离京,北荒出事,帝都动手……环环相扣,是冲着整个风家来的。”
他不相信所谓的“走私案”——风家世代忠良,怎会做这等自毁前程的事?但他更清楚,此刻的辩解毫无意义。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连“证据”恐怕都早已伪造妥当。
消息很快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相府内,老谋深算的天机老人正把玩着一枚玉佩,听着手下的汇报。
“北荒王失踪,风家被抄……君主这步棋,走得够狠。”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风缺与陈清并非易与之辈,怎会如此轻易失踪?还有诸葛凤梧,她跟风子墨去隐世家族,真是巧合吗?”
大将军府,镇国将军蒙骜将密信拍在桌上,脸色凝重:“风家军分裂,北境防线堪忧。君主想趁机收回兵权,却不怕引火烧身?万一蛮族趁机南下……”
他看向帐下的副将,“密切关注北境动向,另外,派人查探风家走私案的‘证据’,我总觉得不对劲。”
最偏僻的靖安侯府,侯爷赵晏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
地图上,北荒城与帝都之间被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风缺失踪,陈清消失,风家被抄……”
他指尖点在“隐世家族”的位置,“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诸葛家还没有插手,是想浑水摸鱼,还是另有所图?”
各方势力的猜测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大秦的上空。
有人觉得是君主借机削藩,有人怀疑是隐世家族在暗中布局,还有人猜测是北境蛮族与朝中奸臣勾结……唯有一点是所有人都确定的——风家倒下,北荒动荡,平静了数十年的大秦,恐怕要变天了。
天狱深处,风大爷望着天窗透下的微光,忽然想起父亲离京前说的话:“若京中出事,不必惊慌,我自有后手。”
后手?他苦笑一声。
如今风家被困,北荒失控,这后手,还能来得及吗?
而此时,隐世家族的迷雾沼泽边缘,诸葛凤梧正看着手中传讯符上的字迹,眉头紧锁。
符上是诸葛家传来的消息,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风家家主被囚,北荒王失踪,速归!”
“事出反常必有妖。风家走私是假,有人想趁机覆灭风家是真。北荒王失踪,恐怕也与此有关。”她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看来,我们得提前回去了。”
只是,风子墨他们还没有出来,但风家的事情需要有人主理。
一张更大的网,早已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