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卢安率先笑了,再打量萧天洛,发现他也不是真的不悦,就是这般沉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挺能唬人,他讪笑道:“这院子里真晒,不如进去说话?”
桑奇蒲扇似的大手一挥,朗声道:“你们大楚人怎地如此娇气,又不是小白脸,晒成黑皮又如何,我看这里就挺好的。”
卢安被他说得白了脸,再看这帮人腰挂弯刀,一个个身形彪悍,个个脸庞的确黝黑,可能说的是真话,并非嘲讽他,心里才舒服些。
“要晒你们晒,咱们大楚是文雅之地也够包容,小白脸和黑脸汉子都有拥护者,你们要晒便晒吧,我家大小姐可不喜欢我太黑,我先进去了。”
萧天洛说完,头一甩,双手背在身后不管不顾地进去了。
桑奇鼓起腮帮子,真心觉得打不过就算了,嘴皮子也比不过他,真是气死个人,此番两朝关系还算交好,反正不能因为一个白如烟就破坏邦交,只能咬牙跟上。
卢安默然看着桑奇一帮人乖乖地跟进去,眼睛直跳,看来这帮人还是吃硬不吃软,真他娘的民族劣根性,和他们讲道理没个屁用,越是甩脸子,他们越是客气,这不是贱么。
进去厅里入座,萧天洛不管不顾地先行倒水喝水,刚才晒了一会儿还真是有点缺水份。
桑奇默然地看着萧天洛,砰地一下,萧天洛放下杯子,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咱们现在就是怀疑白如烟是你们大齐的间人,这次离开是为了在大楚都城潜伏下来。”
“现在找不到人,我们更倾向于后者——她定是将自己藏起来了,我就直言不讳吧,这件事情若是没有定论,两朝关系怕是难以善终了。”
“这几年来咱们也算是各自安分,大家守住了尺度,但这一次,不同以往。”
桑奇等人默然,原来萧天洛这次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是让他们清楚地知道,白如烟的失踪,大楚必定会打为她自行离开,事实上有许多双眼睛可以证明的确如此。
“所以在下诚心建议诸位想清楚如何讲,如何做才对诸位好,能平平安安地离开大楚。”
“这是在下对诸位私下的提议,出了这个门,在下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阴也是他,阳也是他,撇完这句话后,个个都没有开口。
萧天洛也是见好就收,直接起身要走,卢安还愣在那呢,等收到萧天洛的眼神才步伐匆忙地跟上去,直到登上了马车,卢安才后知后觉:“你小子玩的是挑拨离间呢?”
表面上看是为难桑奇,结果字字句句不离江南,暗示他们与江南撇开关系,甩锅给江南!
“我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他们还不懂,那就一起被扯下水。”
萧天洛背靠着马车壁,闭上了眼睛,玩心眼真特么地累啊。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是明白了,这趟没白来。
今日还是个好日子,是五皇子被正式移交到宗人府的日子,前来带他过去的正是四皇子,身在宗正寺的四皇子是最适合干这活的人,旁人都避之不及。
见到自己的四皇兄,五皇子嘴角挑了挑:“啊,原来是四皇兄啊。”
“我那亲兄弟都没来送我一程,倒是要辛苦四皇兄了。”五皇子极尽嘲讽:“还是四皇兄沉得住气,三年前让我二皇兄抢占了东宫之位,现在还要忍着恶心来送我?”
“老五,”四皇子眼神幽暗地看着他:“莫要执着,我会多加看顾你,宗人府的日子忍忍就过去了,三年后你就能出来,到时候父皇也消气。”
“父皇原本说是幽禁终身呢,只是幽禁于宫中,条件好些,现在时间倒是缩短了,但宗人府是什么鬼地方,皇兄比我更清楚,不过后者才能服众吧。”
四皇子默然,的确。
“可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难逃这一劫,谁让我自己做事不小心,还运气不好。”
五皇子突然咧嘴一笑,笑意倒让他身上那股子阴郁的味道更为浓重:“我认输,但并不代表我以为自己的事情是错的,我只是没做好,不够完美。”
四皇子听得身冒冷汗,事到如今,他居然没有半点悔意?
“事实证明,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有可能使得满盘皆输,所以我欣然接受这个结果,也懒得狡辩,证据俱全,不是我三言两句几句否认与求情能解决的。”
四皇子都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位皇弟:“你果真是甘心?还是被迫甘心?”
五皇子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眼里布满了血丝。
四皇子还是公事公办,押送五皇子离开此处,刚出宫,皇后与太子迎面而来,赶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过来探望这个闯了祸的老五,五皇子对此颇是讶异,目光里满是嘲弄。
方才他几乎要告诉四皇子父皇真正心属的继承人是谁,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
他是栽了,他要等着看安北侯府如何上蹦下跳,他要看看仅仅只是被母族拖累的四皇子如何能挣脱出来,会不会落到与他一样的下场,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小五,”皇后战战兢兢地过来,连四皇子等人向他行礼都给忽视了,“你进宗人府就三年,三年后就能出来了,你放心,母后定会想办法打点,不会让你在里面太难受。”
四皇子撇开脸,五皇子突然咧嘴一笑,嘲弄地看着皇后还有一边惴惴不安的太子。
“难得母后有心,还望母后日后有心能记得儿臣,不然全身心都系在太子兄长身上,哪有闲暇顾及儿臣,听闻这次四皇兄与六皇弟都有替儿臣求情,啧啧啧。”
“明明都不是一母同生,倒是比太子兄长更可靠,这下好了,终身改三年,虽然待的环境恶劣了些,但只有三年嘛,兴许能活着从宗人府里出来。”
五皇子说完,一身素衣地往前走,这是前往宗人府的方向,太子见状跟了几步,也知道自己有些心虚,小声说道:“皇弟放心,父皇并未将你贬为庶人……”
“有什么区别,反正不得自由,”五皇子轻声一笑:“并未从玉牒中除名算得了什么。”
说完,五皇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太子闹了个没脸,现在他是两头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