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就知道,甚么奋起振作,甚么筹谋思量,皆是徒劳无用!又怎么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从最初用计,她赌得就是他君子之德,有谦谦之风,绝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到头来,她未能邂逅君子,倒是撞上个暴君!杀伐成性,霸道阴狠!挟制她就如同猎人把玩一只幼兔!如何逃?
青鸾终是喝尽了那余下的半杯温水,一时倒也五脏温润,得了一点气力,又切切与他央告,“臣女……会写信……给兄长,劝他……退兵,求陛下……”
勋帝面浮笑意,却并无并点温度,只淡言道,“这正合朕意!”说罢又令宫娥,“盛粥来。”
青鸾却抓着他衣襟继续央求,“求陛下……不要伤害澄儿!兄长退兵……陛下不要伤害澄儿……”
勋帝冷笑,就知她记挂在此,死都不敢!一时却也未答她,只是自宫女呈上来的食盘中拿过粥匙,就着宫女的手盛了一点清粥,仍旧是自己先尝过了,又拿来喂青鸾。
青鸾虽不情愿,却再不敢违逆,也知违逆无用。诚如他言,这副身子早已被他占尽吃透,即便有朝一日还家也再无可能侍奉君侧。罢了,只当是行尸走肉,由他摆弄罢。
勋帝未知是别有思量,还是当真肯舍下耐心,竟一匙一匙喂着青鸾喝粥,再未多做别的计较。二人一时无话,一个环抱,一个依偎;一个饲喂,一个进食;旁人看来倒十分地温存体贴。
大约是迫于勋帝强喂,青鸾倒也喝了整一碗的清粥,气力恢复几分,神色也多见生机。勋帝又令人拿茶水使她漱了口,又问是否还要再进几块点心,青鸾竭力摇头,勋帝这回倒也不强求,只令人撤去所有,又正色说道,“既如此,朕还有另一件事要说与你——”说罢觑过床前侍奉的宫娥,二人即刻会意,各自放了手中器物行了礼即躬身退去。
勋帝又抬手揩去青鸾嘴边茶渍,情不自禁以指肚轻抚着她总算见了点血色的双唇,青鸾只怕落此独处境地又要受他欺凌,忙伸手扯他衣袖,试图拨开他的手臂,却被勋帝反手牵住指尖,一点点将她小小的拳头圈入了掌心,语意也多有缓和,透着几分平和,“你写信给青鸢,告诉他,只要他肯撤回柏谷关陈兵,朕即可保证青澄无丝毫折损。”
“好……好……”青鸾连连点头,“只要陛下信守承诺,我一定会让兄长……兄长必然会撤回陈兵!”
“再有,你还要告诉青鸢……”勋帝说时放开了她的拳头,手掌复又探入狐裘,抚着她的身子往她小腹滑去,青鸾大惊,慌乱着要拦,而他的手掌却也只是停在了小腹,淡意又言,“只要他青鸾肯来京畿请罪,朕还可保证你腹中血脉不损丝毫。”
青鸾愈发惊住,双手还覆在他手背上,唯恐他乱动,而他掌心的温热熨帖着她冰冷的小腹,那里……青鸾恍惚,当真还存有生机吗?所以,她腹中的孩儿还在?历经几生几死,她早已没了知觉。她小腹平平似乎也早已失了生机。她料定她那苦命的孩儿必是折损在某个他未能挺过的关口,没了!可是……她两眼发怔,定定看住勋帝,将信将疑。是否一人为质不足,还要再搭上一个?他必是知道自己再不畏死,故而拿青澄要挟,还嫌不足又拎出她腹中血脉?
勋帝见她一副不肯置信模样,也是苦涩一笑,叹道,”你呢……”叹罢又叹,“朕邀你来,本是想好好相待……在诸事之前,朕也知你无辜……只是事到今日……”说时他掌心下忽较了较力。
青鸾只觉肌肤被他抓得生痛,忙道,“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助陛下息战事,平祸乱!”
勋帝不由哼笑,由衷赞了声,“你倒也有几分聪慧!想来也必是知道,战乱一起,白骨堆山,史家总要记你一笔,祸起青鸾!倾城倾国这等事,朕也是怕你担负不起!”
青鸾心惊,正是为那一句”祸起青鸾”她确然担负不起,才会如此屈就!只是,若然,“如果……如果臣女助陛下息了战事……那陛下……可否……可否放臣女还家?”
勋帝原本带笑面容又刹时冷住,沉声道,“只要青鸢肯在庆霄殿上自刎谢罪,你等皆可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