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一围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不合常理。
“我……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他喏喏地说道，觉得脸上有些热。
“就算是对方设计你去拿武器，也得你配合他们去拿才对。”沈晏宁目光沉沉地看过去，“你为什么会去想要拿那把锐器呢？你当时有杀文景涛的心么？”
方一围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当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去拿武器吓唬吓唬他而已，并没有真的想去杀他。”
“但按照你的性格，你不会直接主动和别人发生冲突才对，吓唬对方这种事情……”沈晏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
“我也不清楚，就是想到这一点，然后就特别特别的想。”方一围喃喃地说道。
沈晏宁却很熟悉这样的事情，曾经在美国的时候他遇到过。
【标本杀手】乔伊特·多林还有一个技能——催眠，会给细致薄弱容易被支配的人下暗示，让对方在不知不觉间中圈套，一步步行进下去。
“你那段时间是不是听过附近的犯人说过什么？例如持械恐吓目标这些？”沈晏宁皱着眉头问道。
方一围侧着头，仔细地想了想，“是啊，是有这一说法。”
他现在回过味来，有些后怕的问道，“我是不是被人算计了？沈警官，对方要利用我杀死文景涛？”
他是懦弱，但是他并不傻，相反可以做到他这种程度的跟踪狂都非常聪明，经过沈晏宁的这一系列询问他现在隐隐已经清楚对方的意思。
但更让他感觉到后怕的还有一件事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儿颤抖，“如果……我是说如果，对方如果弄死我以后，这件事岂不是会一了百了？我就是那个畏罪自杀的凶手？”
沈晏宁的目光落在那张因为恐惧和害怕而变得苍白的面孔上，“是，你说的没错。”
“那他如果在暗示我自杀？我岂不是没有机会反抗？”方一围感觉浑身发冷。
“催眠不能够违背本人的自身本能去实现。”
沈晏宁平静地叙述着，“它本身并不神奇，是一种认知，它没有办法强加给被催眠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比如，暗示对方自杀，或者是偷盗、杀人。
“你虽然本身性格不会主动去杀人，但是你的思想里一定疯狂的在想要杀死文景涛，但你从来不会在脑袋里想象自己去自裁。”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慢慢说道，“所以你会接受暗示杀死文景涛，但对自杀这种暗示很抗拒。
“但你现在却在自暴自弃，在崩溃的边缘，甚至偶尔会去想不如死了算了。”
方一围眨了眨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随后恐惧慢慢浮现出来，“你怎么知道？”
“你这段时间投诉无门，没有人相信你，短时间内被多次否定就会生出怀疑甚至是自我厌恶。”
沈晏宁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所以你会开始自暴自弃，抑郁，崩溃……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你背后轻轻推动，你就自然而然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方一围的眼睛里浮现出受伤的神色。
“为了要杀文景涛。”
沈晏宁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有没有发现文景涛的异常地方？而这个异常很可能就是要了他性命的关键因素。”
方一围半晌没有说话，他陷入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狱警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沈晏宁，示意这次的讯问时间要到了。
在对方拖动脚步，将要上前去押解方一围回去的时候，沈晏宁倏然抬起右手，张开五根的手指，用口型说道，“再给我五分钟，谢谢。”
狱警想了想，又退了回去，目不斜视地继续站到了门口。
方一围这个时候抬起眼睛，看向年轻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我以前并不了解文景涛，他的事情很多也是听同学们说起来一些琐事。但他来到这里后，表现得有一些亢奋，坐在那里总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笑得有些变态。
“有一次还低声说什么出去后就解决掉，要在忍耐一下……”
他知道探询的时间已经不多，自己主动站起来，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感觉那是猎人或者说孩子看到猎物，心爱的玩具时候会出现的眼神，很邪恶。
“这次谢谢您，沈副队。”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新狱警经常来么？”沈晏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
“不，不是每天都来，他每次来也都是晚上了。”
方一围摇了摇头说道，“一般周末晚上或者单天数的晚上来的时间多一些，但时间其实也不固定。”
“谢谢。”沈晏宁点了点头。
“您客气了，沈副。”
方一围转过头去看了一下身后的狱警，低声说道，“我想回去了，我感觉到很累。”
狱警闻言走上来，解开了他和桌子锁链连接的锁，让他站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即将要走出审讯室后门的时候，沈晏宁沉稳地声音从后方传来，“方一围，只要你自己坚信不动摇，他就没有办法暗示你做你不想去做的事情，你自己要坚持住。”
方一围抿了抿唇，认真地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沈晏宁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幽邃的走廊中，耳边传来金属制防爆门沉重的闭合声音。
他也站起来，向外走去，脑子里却在回想着方一围刚刚的话。
忽然顿住了脚步，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面很快就接通了，“沈副？遇到什么问题了？”张保明诧异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审讯文景涛那一天的审讯室外的录像有么？”沈晏宁站在原地。
“应该有，还没有删除，我看看。”张保明开始调阅日志。
“那天在外面旁听的人员都有谁？”沈晏宁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有你们刑侦支队的，刘斐啊，商众他们，谭法医也在……还有……”张宝明忽然顿住，看着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时间有些唏嘘。
“还有谁？”沈晏宁觉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